李德贵满腹狐疑自御书房走出,他一直回忆方才皇上说的话,确定自己没有听错。皇上叫他把皇后的事大肆宣扬出去。李德贵小声询问:还要如何宣扬?已经很多人知了。赵昀说:还不够!
那要闹成哪样才是够?
宫闱中的花花事情传播起来格外轻松,最高兴的不过贾惠儿。贾似道今日进宫又为她带来了好消息。
“姐姐,宫中日子无聊吗?小弟我带了蛐蛐来给你逗乐。”贾似道一脸殷勤。
“宫中日子原本无趣,可最近有趣的事却多了。”贾妃拣一根细竹棍,挑弄着盒子里的两只蛐蛐。
“可是皇后那事教姐姐高兴了?”
“当然了,要不呢?”
“那我再教姐姐高兴高兴,这风流事估计都快传遍京城街头巷尾了。你都不知他们在怎么议论当今这位皇后!”
“真的?太好了,我看她谢道清还能如何翻身。他仗着太后撑腰,总把皇上拴进她的殿门。”
“姐姐,你要怎么谢我?”
“放心,等姐姐戴上凤冠,定给你讨个好官位。”
贾惠儿是要谢谢她的亲弟弟,皇后与她堂兄之间的暧昧关系是他报的信。
那日,是谢家父子进京的第一日。谢正清看着京城的花花世界头脑一热便口无遮拦起来,说自家的妹子不够意思,只顾着旧情郎的富贵荣华,倒把他这个亲哥哥给忘记。远远传来的“旧情郎”教别有用心的人听了去。贾似道立马进宫与贾惠儿谋划了一切。
“小弟听说太后要主理此事,皇上真当半点不插手?”
“说起来我也担心太后偏帮,但现在这丑事传得满城风雨,她总不能做得太过吧!”
“史相的意思是,我们都别再插手了。”
“为何?”
“太后帮或者不帮,她这一步已是踩进坑里了。要不折了谢道清,要不黄了自己和国家的威望,我们一旁看热闹就行。”
盒中的两只蛐蛐缠斗得厉害,斗得越凶看的人越欢喜。对人对物都是一样的道理。
大约两日后,太后殿中,内侍押了道清和谢奕进来,两人双双跪在地上,双侧一排的宫中女眷。前日,赵昀告知太后,让她只管审,不用顾忌太多。太后心中有了底,索性做起恶婆婆来,也免得旁人说她偏私。
杨太后对道清说:“皇后,人人都说你偷会情郎,你可有申辩?”
道清怔愣半晌,早前想好的话竟是一句也出不了口,她方才一看见谢奕苍白的脸,便在心里骂了自己数百遍。她总想着护全自己身边的人,却让一个爱她至深的人屡屡陷入困境。谢奕大概上辈子欠了自己,今生是来还债的。
众人见道清吞吞吐吐,又开始窃窃私语,似乎这通奸的罪名就要落到实处。太后着急道:“皇后,你倒是说话啊!”
道清缓缓开口:“臣妾,”她说一声“臣妾”,后面的话实在不忍心开口。
“皇后与臣确实约在了小树林见面。”切断她话的人是谢奕。都决定要为她舍了所有了,那道清说不出的话,他也一并扛下算了。
“什么?”震惊于这句话的不止太后一人,但太后却又气又急,“你可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臣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臣不明白,哪朝哪代规定亲兄妹不能单独见面了?妹子身子弱,做哥哥的帮扶一下怎么就变成泼天的大罪了?”
道清的泪都盘旋在眼眶了,谢奕的心思她怎会不知?谢家人的性命,大宋的的安稳,她知这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亲兄妹?怎的突然就成了亲兄妹?你当太后,当皇上,当我们都是傻的吗?这样的妄言都会信?”按耐不住出声的人是贾惠儿。
“贾妃娘娘怎会对臣的家事如此知根知底?难道一直关注臣来着?从何时起?”谢奕一句话,闷得贾惠儿生疼。
“另一位谢家公子呢?他在哪里?”问话的是太后。
“堂兄洒脱惯了,不习惯宫中诸多的规矩礼仪,昨日参加完宴会,闹着出宫去了。”
“你胡说,他早上明明还在!”贾惠儿要戳穿他的谎言,却将自己出卖。
“怎么?娘娘不光关注臣,还关注臣家的另一位兄长?你们早上见过面了?”谢奕皮笑肉不笑的。
贾惠儿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只能借着骂人泄愤:“厚颜无耻的小人,居然敢在皇上,太后面前耍泼皮无赖?”
“臣哪里敢?臣不过奇怪而已。娘娘好像对臣的家事了如指掌,除了对臣及臣的家人有好感外,臣想不出想不出还有什么原因。”谢奕还在揶揄她。
谢奕两片薄唇上下动一动,将贾惠儿丢入众人的嘲笑中。贾惠儿只得向赵昀撒娇:“皇上,臣妾的心旁人不明白,皇上也不明白吗?”
赵昀连忙点头,轻声说:“朕晓得的,你少说话好了,让太后去处置,免得吃力不讨好。”贾惠儿以为赵昀真心关心她,虽满脸不情愿,不过话确实不再多说。
赵昀又对一旁的夏中原命令道,“如此大事,谢家另一位公子也应当在场才是,夏中原,你去将他找来!”贾惠儿绽开笑容,这次是心满意足地闭了嘴。
谢奕是真的不在宫中了。前日夜里,赵昀让荣王连夜将他悄悄带出了宫去。此刻他还被关在荣王府中,免得他这无脑的人会坏事。经过一夜教育,只求这呆子不要再乱说话。
谢攑伯还在宫中,所以一人先来了。他看起来非常不好,愁容满面,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道清不忍看他的模样,转过头去。谢奕紧咬牙关将头低得很低很低。不论他曾经做过什么,此刻都是他们拖累了已生出华发的他。
太后问:“你且看一看你身边的人是谁?”
谢攑伯转过头,看了看身边俊俏挺拔的后生,声音卡在喉咙口。他舍不得开口,因为一旦开了口,他与他父子的名分便尽了。
“太后在问你话,你快回答!”一旁的常茹催促道。
谢攑伯咽咽口水,艰难出声:“他是小人的侄儿,谢正清。”
太后又问:“那几日前与你一道入宫的人又是谁?”
谢攑伯木然道:“是小人的儿子,谢奕。”
太后再问:“那谢奕去了哪里?”
谢攑伯答:“他待了不过一日功夫,觉得宫中无聊,溜出去自寻乐子去了。”
太后双眼一瞪,怒道:“他当皇宫是什么地方?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来人,将守门的侍卫叫过来!”
守门的几个侍卫慌慌张张前来,大约知道是犯了大罪,推说是二日前,谢奕仗着皇后亲兄长的身份,强行要出宫,他们不好阻拦,只能放他出去。他们几个身份低微的人也实在是左右为难。这一通说明却让那些闲言碎语的可信度大大降低。
谢正清事发前夜就已出了宫去,又怎会在第二日被皇后迷晕在她的殿内?太后以他们玩忽职守为由,每人各打五十大板,罚了一个月的俸禄,以示惩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