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纷飞虽然伤势越发严重，一双眸子却更加明亮。
刀痴见过这样的眼神，那是亡命之徒即将爆发的眼神。
他能想象，柳纷飞接下来将会施展出远胜平常的实力。
像是蜡烛在最后燃烧的过程中，格外明亮。
“老卓，注意点，这小子要拼命了。”刀痴低声道。
卓异人冷哼道：“他被你砍了一刀，不过是困兽之斗，难不成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刀痴装作柳家铁卫，趁其不备砍了柳纷飞一刀，和计划如出一辙，现在柳纷飞虽然爆发出惊人的气势，却还不被卓异人所关心。
柳纷飞半蹲于地，左手略按了按，右手长剑倏然化作一道电光，卷起地上无数枯叶杂草，如一条汹涌巨龙咆哮攻来！
剑光闪烁，劲气纵横。
卓异人微微变色，柳纷飞已将剑芒催发至极致，光芒几乎逼得人睁不开眼，更为可怕的是那股勇往直前的气势，似乎前方是一座山，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撞上去！
“只是凭着一股血气罢了，不值一哂！”
卓异人长身而起，身形幻化如电，迅速避开了汹涌气劲，同时手中轻薄长刀已然出手！
刀痴惊道：“不可！”
旁观者清，刀痴对于隐藏在这股磅礴气劲中的剑气看得更加清楚，而且这种直来直往的攻击很容易躲开，柳纷飞不可能没有后手！
老卓被对方狂怒的模样欺骗了！
柳纷飞露出了一丝笑容，似乎早就算好了卓异人闪避和出刀反击的方位，一点寒芒点出，长剑锐利，迅捷无比地从汹涌长龙中突破而出，直指卓异人脚底涌泉穴！
柳纷飞的双眼前所未有的清明，没错，他确实是在佯攻，而且是不惜耗费大量体力做出的攻击，为的就是要让卓异人误以为自己已经失去了理智。
现在卓异人人在空中，长刀已然砍下，未及收回，自己的长剑已经离对方脚底不过短短几寸，他要怎么躲？
卓异人心中大悔。
在战斗的过程中，后悔是没有用的。
卓异人迅速调整，收敛杂念，一记皓月当空，长刀倏然斜劈。
他打算不顾自身脚下的危险，强行和柳纷飞以伤换伤，
刀痴见此情形，大叫一声，直接一刀劈了过去。
他们来之前就已经约定好了，保命才是第一前提，柳纷飞死不足惜，和他同归于尽太不值得了。
但是刀痴毕竟离两人有一段距离，这一刀固然如电光横空，却也来不及了。
然而柳纷飞身形突然一滞，长剑没有再刺出去。
卓异人的一刀也劈了个空。
卓异人翻身落地，脸上颇为惊讶。
柳纷飞刚才一剑绝对能洞穿自己的脚底，为何突然罢手？自己的一刀，顶多只能让其受伤，却不致命啊。
刀痴收刀，与卓异人并肩而立：“老卓，不用多想了，这小子惜命的很。”
卓异人恍然，如果刚才自己中剑，柳纷飞也会中刀，后者已经受过伤，如果再次受伤，肯定不是刀痴的对手。
想到这里，卓异人冷笑道：“看来他这副拼命的模样，也只是为了活命而已！我还以为他真的不怕死呢！”
心中忧虑尽去，战意大涨。
柳纷飞眼中露出忧色。
他当然舍不得死，更不愿死在和文飞有关的人手下！
至少，要见到文飞！
柳纷飞倏然挥剑，带起无数夺目寒芒，如雨点般罩向两人。
“你左我右！”
刀痴快速地说了一句，随即身形避开，衣袖震起，刀锋破空。
卓异人刀身如影，声似裂帛，竟分毫不差的迎上了柳纷飞的万千剑影。
“夜战八方！”
卓异人刀气纵横，冷热两股气息交替而出，柳纷飞顿时极为难受。
刀痴也已从侧翼杀来，气势夺人。
柳纷飞不能无视。
他撤剑，回风拂柳剑展开，如柳条般轻拂，却蕴含着极强的韧性，后劲十足。
刀痴的刀锋一闪而逝，却感受到了极为强大的反击力道。
不能在短时间内击杀对方。
刀痴和卓异人迅速做出了这个判断，开始不断游走，一沾即退。
这是生死搏杀，没有什么道义可讲，两人都是杀伐果决之人，见机行事，很快找到了可以慢慢耗死柳纷飞的办法。
这也是最安全的办法。
他们不急，柳纷飞却急了起来，这么下去，自己的剑法固然防守有余，但却攻击不足，根本无法对两人造成有效的杀伤。
继续耗下去，后背的伤势愈发严重，柳纷飞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柳纷飞心中萌生退意。
“想走？”
刀痴冷笑一声，袖中刀滑落，紧握住，忽的欺身上前，一刀凌厉斩下！
柳纷飞转身反手一剑上撩，刀剑碰撞出一灿火化，两人乍合又分。
柳纷飞胸中气血翻滚，他忽然很后悔没有从家里带两颗霹雳雷火弹出来，不然现在早就可以脱身了。
“杀了我，你们根本逃不出苏州！”柳纷飞冷冷道，同时不断用内力平复着体内翻滚气血，恢复实力。
刀痴挽了个刀花，笑道：“那种事就和你无关了。”
卓异人却是一言不发，径直向前！
他刚才可以说被柳纷飞算计了一次，虽然没出事，但是对于尊严却无异于一次羞辱。
因此他根本就不想继续和柳纷飞说话，更想用手中的刀来回答。
柳纷飞脸色一变，咬牙后退。
但是卓异人这一次转换成了灼热逼人的烈阳刀气，一刀紧似一刀，逼迫的柳纷飞退了第一步就得退第二步。
刀光漫天，热气弥漫。
柳纷飞几乎已快拿捏不稳手中长剑，连连后退，这不仅仅是招式上被人抢占了先手，而且更是没有后路！
原来有时候退一步不是海阔天空，而是万劫不复！
柳纷飞咬牙切齿，眸中绽放厉芒，面对迎面劈来的一刀，居然不闪不避，直接迎上！
同时反手一剑横斩！
卓异人吓了一跳，自己这一刀如果砍实了，柳纷飞一条膀子就得没有了。
但是问题在于这一刀如果落下，势必会被对方身体所牵制住，收刀就会慢上些许。
而对方的一剑，就能划过自己的腰部！
“好胆量！居然用一只手换我一条命！”卓异人不禁感叹柳纷飞的悍勇，因为他看得出对方的眼神比先前要坚定许多，那绝不是故意为之。
但是这一刻也不比刚才，卓异人面对着致命杀招，反而露出了一丝微笑。
因为他不是一个人。
第一次还可以说没有反应过来，但是这一次却是卓异人抢攻，刀痴没有任何理由在一旁静静观看！
柳纷飞一剑横斩之势蓦然停滞！
而卓异人已经一刀斩中了柳纷飞的肩胛！
刀锋入骨，鲜红飞溅！
柳纷飞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而是默默注视着眼前被刀痴挡住的长剑。
“如果是单对单，你们谁也不是我的对手。”柳纷飞平静道。
卓异人闭口不言，他没办法反驳。
刀痴冷笑一声：“那又如何？”
他并不认为自己比对方强，但是这也不是正规决斗，而是生死之搏。
生死搏杀，也就意味着双方必然会无所不用其极。
“还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柳纷飞诡异一笑：“回去跟文飞说一声，我等着他！”
卓异人抽刀，刀痴顺势斩去。
柳纷飞轰然倒地。
刀痴擦了擦汗，心有余悸道：“老卓，这小子确实难顶，要不是我提前砍了他一刀，只怕今天咱们俩真的会栽在这儿！”
卓异人默然半晌，道：“不必多言，有人还等着呢，赶紧把尸体送回去吧。”
……
柳寒声像是苍老了十岁，闭门不出，只是派出铁卫四处搜索卓异人和刀痴的踪迹。
但是文飞假扮成知府赵守方，两人自然也就获得了一个最为安全的场所作为休息之处。
因此柳寒声一时也无计可施。
柳纷飞的尸体停放了几天之后，即使有着香料掩盖，却也散发出阵阵恶臭。
柳寒声只能将其下葬。
一路上，也不知有多少百姓暗地里拍手称快，柳纷飞昔日堪称混世魔王，此时命殒，众人自然是乐见其成。
柳寒声的脸色愈发阴沉。
“去把二郎喊来！”柳寒声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要冒天下之大不韪，斩杀文飞假冒的赵守方！
哪怕杀害朝廷命官，是罪无可赦的行为，为了那惨死的儿子，柳寒声也顾不得许多了。
“报告老爷，二郎不见了。”
“什么？”柳寒声听到这个消息，立马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他去哪儿了？”
下人战战兢兢道：“小的也不知道，好像几天前就已经没看见过他了。”
“好你个二郎，我对你家先辈有救命之恩，关键时刻你却没了踪影！”柳寒声气不打一处来。
这二郎当初也是不请自来，帮他除去了文豪这个心腹大患，当时也算是颇为听话，没想到此时却突然不见！
可谓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柳寒声一时之间，虽有杀文飞之心，却找不到可以派出的人手。
想来想去，也只有自己亲自出手了！
“文飞小儿，今晚必要拿你的命祭我儿在天之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