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则是那二人派去的人中有人身上带着巫蛊娃娃,然后接着搜查的缘由放在了夏映之的床底,之后再装作发现的样子。
而其二,则是翠眉居出现了内奸,与人里应外合,致使夏映之陷入了险境。
不论哪种,都能表明此事绝对是早有谋划,而如今她既然身在翠眉居,不如就从此查起。
打定了心思后,紫瑾走上前握住了夏映之的手以作安抚,眼底也掠过一抹心疼。
想来她初入宫闱之时也曾被人针对,现在看着夏映之这般,反倒有种惺惺相惜之感。
见到夏映之感激的目光,紫瑾神色一凛。
随即缓缓开口,“妹妹,既然此事已经闹到了这个地步,如今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不若干脆把翠眉居所有的丫鬟都叫过来,然后在此细细盘问一番,说不定能够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夏映之也是一个聪明人,自然明白紫瑾话中的意思,低垂着眼点了点头算是应了下来。
不消片刻,丫鬟们陆陆续续都聚在了一起。
这翠眉居虽不似其他嫔妃的寝宫那么大,可粗略一看,丫鬟也有十几个之多。
紫瑾抬眼细细扫过,周身气势一提,隐隐散发出了几分威严。
下方的丫鬟们纷纷低了头不敢再有丝毫言语,一时之间偌大的翠眉居竟是异常安静。
“想必巫蛊娃娃之事你们也有所耳闻,夏常在的清白毋庸置疑,定是有心之人栽赃陷害。”
此话一出,下方一众丫鬟们脸上皆是带了些惧怕的神色。
似是生怕自己会受到牵连一般。
其中站在最末尾的一个丫鬟肩膀更是颤抖的厉害,眼神也躲躲闪闪。
殊不知其所有的举动早已被紫瑾尽数收在眼底。
“陷害嫔妃本就是株连九族的大罪,若是发现定是要严惩。
如今我已经查出了一些证据,本来是要当众揭发的,只是夏常在心善,你们好歹跟随她有一段时日了,她亦是不忍心看着你们丢了性命。
故而只要有所牵连之人肯主动站出,便可免除责罚。”
紫瑾边说着,凌厉的眼神也从众人脸上扫过,唯独在最后方的丫鬟身上停留了一会。
等待了片刻后,依旧无人站出,紫瑾冷哼,随即径直迈开了步伐。
“你们作为这翠眉居的丫鬟,与主子乃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夏常在出了什么好歹,你们可一个也跑不了。事到如今,你依旧不肯说吗?”
那丫鬟抬眼,在接触到紫瑾冰冷的目光时心中一紧,已然知晓自己暴露,便也不再掩饰。
“扑通”一声就朝着紫瑾跪了下来,待到再抬头时已是泪流满面的模样。
“若贵妃、夏常在饶命!奴婢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
丫鬟连连磕头求饶,不曾想却在慌乱之间从袖口处掉落了一件东西。
看清地上的物件后,丫鬟的脸色当即变得灰白,想要捡起重新塞回衣袖却被紫瑾一把抓住了手腕。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做工极其精致的锦囊。
打开一看,其中不仅有些许的金银之物,更是有两支簪子。
且不论簪子的样式如何精美,便是其上镶嵌的上品白玉就已是价值不菲。
至于那些金银之物亦是明显远超一个丫鬟的月俸,其中必然有问题。
紫瑾眼神愈发冰寒,一旁的夏映之见此更是颓然朝后退了一步,喃喃道:“珠翠,平日里我最为信任你,你本来也是我的贴身丫鬟,却不想你居然……”
珠翠见到大势已去,想来终究是纸里包不住火的,随即哭声更大了些。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我什么都说,这锦囊乃是延禧宫的瑾枝所赠,前些日子她忽然找了过来,原本说只要我帮一个小忙便可得到这些奖赏,不想居然扯出了巫蛊娃娃这么大的事情来。
家中素来清贫,奴婢也是一时见财起意这才答应了下来,娘娘,奴婢真的不知巫蛊之事啊!求娘娘网开一面,饶过奴婢吧!”
珠翠边说边不停地磕着头,砰砰的声音传来,不一会额头上就浮现出了些许的血迹。
夏映之的眼睛牢牢地盯着珠翠,见到其这般举动后自然也知晓,都到了这个关头,想来其也不会继续弄虚作假。
蓦然回想起当初文慧故意陷害,打了她十个板子,后来的巫蛊也是文慧不由分说就定下了她的罪名,甚至连辩解的机会都不给她便要将她处死。
这一桩桩一件件,皆能证明文慧早已摆明了心思置她与死地。
虽然之前早有怀疑,可一直苦无证据,今日珠翠的这番话算是彻底点醒了她。
夏映之攥着衣袖的手缓缓收紧,眼底除了一片阴霾便是汹涌泛出的恨意。
既然有人已经欺负到她头上来,那么她就决不能坐以待毙,她定要那二人自食苦果。
“把她拖下去杖责二十,以示惩戒。”
夏映之挥手,看向珠翠的眼中皆是嫌恶,而珠翠听闻此言则当即眼神空洞,瘫软在地。
这二十板子绝非小数目,若是结结实实打在人身上,纵然不死也只能剩一口气。
这点夏映之岂会不知?
只是这口气实在难咽
,文慧与慧妃二人位分太高她暂时还动不得,可这一个小小的丫鬟她还惩治不了吗?
愈想愈气,夏映之冷眼看着珠翠被二人架着拖走,还未到门口之时却被一旁的紫瑾劝住。
“妹妹稍安勿躁,这珠翠乃是一个重要的人证,若是今日打了她二十板子不慎让其丢了性命,再寻证据可就是难上加难了。
我知晓妹妹心中有气,可此时还是大局为重。
待到此事解决之后,妹妹再思考如何处置此人也不迟。”
紫瑾眼中光华一闪。
而一旁的夏映之闻言垂下了眼睫,沉默了片刻后终是挥了挥手,示意那二人放开珠翠。文慧银牙紧咬,望向珠翠的目光中掺杂了几分怨愤。
抬在半空中的手却被紫瑾拦了下来。
“姐姐莫急,是不是信口雌黄还未可知,不如把你宫中的瑾枝叫来盘问一番如何?如此既能明白事情的原委,也能还无辜之人一个清白。”
见到紫瑾似笑非笑的神色,文慧只好恨恨地把手放下,心中却思索起了应对的法子。
本以为那瑾枝是个聪明伶俐的丫鬟,故而她才放心把事情全权交给了瑾枝。
可现在看来,倒是她看走了眼,把一个蠢材当成了玲珑之人。
既然那贱婢能够把她的簪子拿去平白让人抓了把柄,保不准会把事情和盘托出。
一旦此事真的闹到了皇上那里,那可真的就是回天乏力了。
可她若是现在除掉瑾枝,这人在之前还是好端端的,而紫瑾和夏映之一找上门来就突然暴毙身亡,这是怎么也说不过去的,反倒更会引人怀疑。
为今之计,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若是实在没了别的办法,她也只好痛下杀手了。
毕竟被怀疑和坐实罪名这二者可是有着千差万别的,她不能用自己的地位来做赌注。
“怎么,姐姐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若是现在说出,尚且还有商量的余地。”
见到文慧久久没有动静,紫瑾心中了然却也不立即戳破。
毕竟对于文慧,她心底总归还是有那么几分感情的,若是真的让她看着文慧彻底掉入悬崖,她必然于心不忍。
她在这后宫许久,文慧做的糊涂事也见了不少,悬崖勒马还不算太迟,尚且可以回头。
紫瑾盯着文慧,眼底掠过一抹复杂之色。
而文慧在定了定心神后,嘴角忽而勾起一抹冷笑。
看来紫瑾这个贱人今日是非要针对她不可了,如果不叫来瑾枝对证,想来此事必不能完。
也不知紫瑾和夏映
之是何时在暗地里勾结在一起的,只怪她那日听了紫瑾不再参与此事的所谓保证后就掉以轻心,这才生出了这样的事端。
以后她定不会再让这二人寻到机会,待到巫蛊之事结束后,看她怎么收拾这两个贱人。
此时文慧心中虽愤恨不已,但面上却依旧装作淡然的模样,朝着红袖摆了摆手。
“妹妹说笑了,怎会有什么不可说的?既然妹妹坚持,那就把瑾枝叫来吧,以此也好证明我延禧宫的清白,免得落人口实。
只是我未曾想到,向来聪慧的妹妹居然也有听信谗言的一天。
依我看,这个奴婢恐怕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故意说出那番话来挑拨我们姐妹之间的感情。
这背后之人的用心,可谓是极其险恶啊。
还望妹妹能够早些看清某些人的真面目才是。”
文慧说着,眼神却扫向了对面的夏映之,其中的含义自然不言而喻。
至于紫瑾,在听到这番话后只是淡然一笑,并不作答,孰是孰非,一会自有评断。
夏映之感受到文慧颇为针对的目光,拢在衣袖中的手又是紧了几分,依旧闭口不言。
而这夏映之的退让在文慧眼中不过是胆小如鼠不敢辩驳罢了,故而又是几声冷哼。
这厢红袖去找了瑾枝。
红袖跟在文慧身边许久,有些事该怎样做自然心如明镜。
在见到瑾枝后,红袖附在其耳边悄声道:“巫蛊娃娃之事已经暴露,你送出去的锦囊成了证据,如今若贵妃以及夏常在前来兴师问罪,一会该怎么说你自己清楚吧。”
听闻此言,瑾枝的双眼蓦然瞪大,满脸皆是惊恐,肩膀更是开始不停颤抖。
“红袖姐姐,我……我还不想死,求姐姐帮我与娘娘求求情吧!”
瑾枝说罢,一把抓住了红袖,那模样似是漂浮在水中抓住了仅有的一块浮木一般,力道之大已然让红袖的胳膊有些生疼。
红袖皱了皱眉,想要拨开瑾枝的手却并未成功,几番下来心中更是不耐,话语中尽是冷意。
“娘娘说了,若是你把所有罪责全都一人揽下,许是还有一线生还的可能,而且你的家中也会收到一笔金银,以供他们吃穿用度。
若是你胆敢有半个字提到娘娘,你们皆会无一活口,尸骨无存。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要怪只能怪你自己蠢笨,居然敢把娘娘的簪子拿出去,当真是自作自受。”
见到红袖极为嫌恶的模样,瑾枝颓然松手,眼中充斥着绝望。
当时行事匆忙,娘娘只道是拿些好东西贿赂
一下翠眉居的丫鬟即可。
那簪子和金银之物又放在一起,她以为那是早已准备好的,故而这才一起装于锦囊里带了出去。
哪曾想这居然成了自己的催命符!
巫蛊不可赦,这是宫中的规矩。
一旦她承认了自己的罪行,必然会被乱棍打死,哪还有什么生还的可能。
只是此时此刻早已容不得她再做选择,毕竟她一人的性命与全家之人的性命相比,该如何抉择自然一目了然。
想她在这延禧宫中也算待了一段不短的时日。
她也曾想过如红袖一般做娘娘的贴身侍女,有了蓝皇贵妃的名头,即便是一个小小的婢女也是风光的。
可现在一切都不可能了,命都要没了,还有什么是值得念想的呢。
想到这,两行清泪顺着瑾枝的脸庞流淌而下。
一旁的红袖见此愈发不耐,再次催促了几句。
匆忙用衣袖擦了擦泪水,待到再抬眼时,瑾枝眼中已是多了几分苍凉。
待到红袖带着瑾枝到了三人的面前时,文慧与红袖相互交换了眼色,文慧终是有些放下了心。
红袖办事向来稳妥,这也是方才她为何要让红袖前去的缘由。
“瑾枝,此物可是你交由珠翠的?”
看着紫瑾手上的锦囊,瑾枝咬了咬牙,终是点了点头。
不待紫瑾继续询问,瑾枝忽然朝着紫瑾跪了下来。
“回禀若贵妃,是奴婢一时糊涂,因为嫉妒夏常在,因此偷拿了皇贵妃娘娘的东西,想以此贿赂珠翠,陷害夏常在偷做巫蛊娃娃。
奴婢本以为此事天衣无缝,不想还是东窗事发。
既然如此,奴婢也不敢再有丝毫隐瞒,巫蛊之事皆是奴婢一人所做,不论何种罪责,也皆由奴婢一人来承担!”
虽然瑾枝所说的那番话极为大胆,可实则她的内心早就充满了恐惧与不安。
她不想死,可是娘娘要她死,她就不得不照做。
因为她只是一个卑微的奴婢,生而为奴,就注定这一生要听人差遣,战战兢兢。
瑾枝垂着头跪在地上,紫瑾见此初是一愣,随后见到文慧眼底的得意时便明白了过来。
料想文慧也不会轻易承认自己的所做作为,现在看来,文慧是要把瑾枝当做替死鬼了。
在宫里,这样的事并不少见。主子做错了事,就要拿奴婢来顶罪。
虽然她可以选择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既然她说了要彻查此事,就决不能如此简单就罢了,否则不仅她心中思绪难平,更会让文慧继续嚣张,无法无天。
紫瑾把目光转回了瑾枝身上,嘴角勾起,不徐不慢地开口:“瑾枝,有些话你可要想清楚了再说。你一个婢女如何会嫉妒夏常在?如果你能说出幕后主使之人,我定会向皇上求情,尚且能饶你一命。如果你执意如此说辞,自然免不了一死。”
许是紫瑾的这番话起了作用,瑾枝凝眉,双手搅在一起,似是在思索着什么。
文慧一双美目直直地盯着这面的动静,面上虽依旧带着笑,可心中早已谩骂了起来。
紫瑾这个贱人真是不知好歹,她之所以会找这个奴婢替罪,就是为了给彼此一个台阶下。毕竟若是闹得太僵,皇上那里也不好交待。
可紫瑾明摆着一副惺惺作态的嘴脸就是要与她作对到底,着实令她厌恶至极。
“妹妹这是做什么?这个贱婢已经认了罪,那直接处置了便好,何须妹妹继续劳心劳神?若是妹妹不愿脏了自己的手,那就由姐姐来代劳吧。”
文慧话音刚落,红袖就拿出了方才早已准备好的鸩酒放在了瑾枝的手中。
瑾枝脸色苍白,浑身颤抖着,杯中的鸩酒摇摇晃晃,险些洒出来。
虽然她早知自己今日必死,可真真切切面对的时候,又祈求有人能够救她于水火之中。
看到瑾枝迟迟不肯饮下鸩酒,文慧心中更是焦急。
这些贱婢们一个个都是墙头草,只要许给她们些许利益就能毫不犹豫地抛弃一切。如果瑾枝真的听了紫瑾的话把她供出,那可如何是好?
皇上对她本就没有对紫瑾那个贱人好,会偏袒谁还不是一目了然的事。
不行,她不能被抓住把柄,后宫那么多人看着呢,她可不想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文慧再次给红袖递了个眼色,红袖心有犹豫,走向瑾枝的步伐也极为缓慢,看得文慧恨不得走上前去推她一把。
正当红袖颤抖着伸出手准备有所行动时,瑾枝凄惨的笑声忽然传来。
“呵,沾染巫蛊之人凌迟处死,这是宫里的规矩。若贵妃难道觉得皇上会赦免我吗?若换成是哪位娘娘犯了错,至多被打入冷宫,而变成奴婢,这条命必是保不住的。既然横竖都要死,我为何偏要选那最为痛苦的一种方式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