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在提及话本时眼中的闪烁没能逃得过她的眼,很明显话本不过是其用来搪塞的一个缘由罢了,背后必然有令其产生恐惧与忐忑的真正理由。
只是如今按照贤妃的神色来看,明显是暂时不想告知与她,如此她也不便开口相问。
与其刨根问底惹来其不快,不如自己在暗中调查,也许会有什么意外收获也未可知。
思及于此,陆婉暗自定了心神,而贤妃也已陷入思虑,二人就这般坐于亭中,各怀心事。
而此时此刻的紫瑾却并未能像往常一般悠然自在,眉头微皱的模样更是引人怜爱。
坐于其对面的秦嘉勋眼中忽而划过一抹精光,在沉吟了一会后才缓缓开口,“之前你曾交托我的事进展顺利,如今眼见你还有不足一月就要生产,更是要好好保重身体才是。”
听闻此言,紫瑾的脸上当即绽开一抹笑意,衬得整个人愈发艳丽了几分,“多谢义父关怀,皇上待紫瑾极好,吃穿用度皆是上上之品,因此紫瑾在这宫中也从未受什么委屈。
唯一有所遗憾的,便是紫瑾腹中胎儿渐渐成长,因此紫瑾连平时走路都已然成了累极之事,今日未能亲自迎接义父不,还让义父不辞辛劳到了此地,着实令紫瑾心有愧疚。”
紫瑾眼中泪光闪烁,情真意切的模样不由令人心疼,可惜秦嘉勋好似并未因此而被打动。
“先不论你腹中怀有皇家嗣,如今你还是皇上亲封的贵嫔,于情于理我都该亲自前来探望,岂有让贵嫔相迎之理?原本我还担心你在宫中会有什么应付不来的事,心下担忧故而连忙赶来,但见你身着绫罗锦缎,吃用也极其精致,显然是过得不错,我也便放下心了。”
紫瑾闻言心里忽而冷笑,秦嘉勋这番话得看似合情合理,可实则却是在暗中暗示着她什么。
先是故意提及她的身份,又是谈论起了吃穿用度的好来,而此时刚好赶上这样一个特别的时期,贤妃与庞太尉失势,秦嘉勋心中亦不甘于平凡,因此其心中的想法自是一目了然。
而秦嘉勋见到紫瑾并未搭话,眼中蓦然划过一抹冷光,宫中势力错综复杂,的府邸与其根本无法相比,而紫瑾自从进了宫得到皇上的宠爱后,也愈发脱离了他的掌控。
之前让其与皇上游,让他回京之事都是百般推脱,再三犹豫之下才终是答应了下来。
如今庞太尉北疆讨伐鞑靼失败,皇上大怒之下必会罢免其官职,而太尉这个美差则是被诸多势力看在眼中,当然,对于此等好事,若他心中全无一丝肖想也自然是不可能的。
想来紫瑾既是受宠,
那么若是让其在皇上面前进言一番,太尉的名头保不准会落到他的身上。只是方才他看紫瑾的模样,似是并不准备帮他,看来还需他彻底把话挑明才可。
思及于此,秦嘉勋忽而心神一转,当即向紫瑾行了个大礼,面上的神色也透露着些许的伤感,“见你在宫中过得好,那义父始终悬于义父心中的这块大石也便彻底放了下来,只是如今你怀胎多时,行动必然有诸多不便,义父又不能常在宫中伴你身旁,着实有些不妥。
听闻庞太尉犯下滔天大错,作为皇上的臣,我也对此深感痛心。可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秦嘉勋不才,也想为天下百姓以及皇上分忧,因此特来恳请贵嫔娘娘助我一臂之力。”
秦嘉勋罢,忽而向紫瑾跪拜下来,而紫瑾面上虽神色惶恐以及心疼,可实则心中则不由冷笑。
兜兜转转绕了一个大圈,秦嘉勋终是沉不住气,不再与她假装寒暄,而道出自己的目的了。
先不论她自身的想法,此时正在紧要关头,太尉这等差事人人都想收于囊中,到时势必会牵扯到各方势力。皇帝对此自然心如明镜,即便到时真的罢免了庞太尉的官职,那十有八九心中也早已确定了人选,哪还轮得到别人胡乱肖想?
若是她真的向皇帝推荐秦嘉勋,如此便是存了私心。而皇上最为厌恶宫中嫔妃的勾心斗角,此事亦不例外。到时即使秦嘉勋成功坐上了太尉之位,她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定然也不复从前。
秦嘉勋与她演得这出感情戏,显然是准备让她陷入两难之中。而她于情于理,都决然不会放弃如今的位置去帮秦嘉勋,看来此行注定要让其失望了。
虽紫瑾心中并不准备帮助秦嘉勋谋其太尉之职,可她也知道,至少表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一做的。毕竟如今她还需要秦嘉勋的帮忙,若是与其闹得太僵于她而言也没有什么好处。
思及于此,紫瑾眼中光华一转,抚着腹缓缓起身,装作想要扶起秦嘉勋的模样,“一直以来义父都对紫瑾百般照顾,您的恩情紫瑾始终铭记于心,既然今时今日义父有需要紫瑾帮忙之处,那紫瑾自然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还请义父先行起身,莫要折煞了紫瑾。”
听到预料之中的答案,秦嘉勋心中一喜连忙起身,看向紫瑾的目光中除了感激还有得意。
即便是紫瑾不想帮他,也要顾及往日的情面,若不是他当初收其为义女把紫瑾送入宫中,恐怕紫瑾至今都在府邸之中默默无闻,哪还能享受如今的地位以及无数的荣华富贵?
更何况其还有把柄捏在他手中,城外的那些孕妇们如果没有他来牵线,紫瑾
即便是有心想要掩饰也无可奈何,如此细细想来,紫瑾决然不会选择在这个紧要关头忤逆他的意愿。
秦嘉勋的眼中划过一抹沉吟之色,心下也当即缓和了几分,“那便多谢若贵嫔相帮了。”
听闻此言,紫瑾眸中忽而闪烁,“能够帮得上义父,紫瑾心中也甚是宽慰。只是帝心难测,紫瑾只能尽力游,皇上若是答应便再好不过,若是未能答应,紫瑾也没有法。”
罢,紫瑾忽而叹息了一声,眼神却在偷偷打量着对面的秦嘉勋。
在见到其忽然有些僵硬的动作时,紫瑾心中暗笑,她的确是答应帮秦嘉勋不错,可这最终的结果却掌握在皇帝的手中,到时即便她丝毫不提及此事,想必秦嘉勋也怨不得她什么。
如今提前让其知晓最坏的结果也不失为一种选择,以免其对她抱有太过殷切的希望。
秦嘉勋听到紫瑾这番话,眼神当即一暗,他虽心中清楚紫瑾暗中表达的意思,但既然话都已经到了这个份上,如果当场拆穿不仅会闹得极为不快,更是可能会落得难堪的下场。
更何况对于此事,他心中虽比较向往与急切,但他也知晓这只是一场赌局。皇帝虽然宠爱紫瑾,可在大事上却从未偏袒过谁,即使紫瑾真情实意帮他游,皇帝也未必能够采纳。
而他之所以对太尉这个位置动了心思,是因为此时纵观朝野上下,符合胜任的人寥寥无几,在他被调回京城中的这段时日内,他自认为表现还算不错,理应也在候选名单之内。
当然,这一切都仅仅是他自行的猜测罢了,至于具体如何,待到紫瑾行动便能知晓。
秦嘉勋的眼中划过一抹暗芒,脸上的笑意却恰好掩去了这抹不易察觉的冷色,“若贵嫔能够答应下来就已然是令秦嘉勋心存感激,无论结果如何,秦嘉勋都能心甘情愿地接受。若是上天保佑让我得偿所愿,秦嘉勋定不负皇上与贵嫔所托,若是不成,便也是命了罢。”
听闻此言,紫瑾低垂着的眼睫中亦是浮现出一缕嘲讽,秦嘉勋这番话虽在表面上看似极为大度,可以其野心来看必然不会甘于现在的地位,若是此举不成难免会对她心存怨怼。
而她又何尝不是抱着同样的念头呢。若非秦嘉勋,她不会进宫来侍奉一个坐拥无数嫔妃的人,也不会整日面对那些勾心斗角,时时需要谨慎心,一个不慎便可能跌入万丈深渊。
当然,亦无须与祝阳羽被迫分离,从此在这偌大的宫闱中饱受相思之苦而不得解脱。
帝王的宠爱以及无数金银华美之物于她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只要她想,即便是世间
再珍贵的东西也能轻易得到,唯有情之一字最是伤人,心中所思所念却求而不得。
思及于此,紫瑾忽而闭了闭眼掩去了其中的痛苦之意,待到再次抬眼时,已然是一片清明。
“紫瑾必会为义父尽心尽力,争取一切可能实现您心中所愿,义父尽管安心便是。”
秦嘉勋带着探究的目光扫过,在见到紫瑾透露着坚定的双眼时,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既是如此,那我也深感欣慰。贵嫔既是怀有身孕,想必此时也已有所疲累,秦嘉勋也不好再继续打扰,贵嫔好生歇息,秦嘉勋暂且告退。”
罢,秦嘉勋向紫瑾行完了礼后便缓缓退了出去,而紫瑾叹息一声后终是得以放松心神。
方才应付秦嘉勋着实费了她好一番心力,她虽早已心有不耐,却偏偏还不能在其面前表现出一丝一毫,为今之计唯有暂且稳住秦嘉勋,下一步的行动才能够顺利进行下去。
紫瑾的眼中划过一抹晦暗不明的光华,随即躺在一旁的贵妃榻上,闭眼憩起来。
与此同时,御书房内,皇帝看着纸上的几个人名久久不曾言语,而李熙则垂眼站在一旁。
“原本朕还以为朝堂之中人才济济,却不想如今呈上来的名单中竟唯有这几个人。”
皇帝语毕皱了皱眉,放下手中的名单后,清冷的目光似是有意无意地扫向了一旁的李熙。
李熙见状心中顿时一惊,如今太尉之职眼见就要易主,此等美差既能拉拢人心又便于扩张势力,即便是他不由得动了心思,因此在呈给皇帝的名单中稍稍做了些手脚。
但纵然他有身份的便利来行事,却也不敢过于明目张胆。名单上的人选未曾被修改过,他只是把先后顺序暗中调换了一番,如此一来,先入皇上眼的便是他所看好的人。
至于上报的人选如何,并不在他所能管辖的范畴内,故而此时纵然皇上心存不耐他也不便多嘴,免得引火烧身得不偿失。
在想清楚了这一点后,李熙低头安分守己地立于一旁不曾言语,而皇帝见此自然也不好再些什么,当即挥了挥手道:“罢了,待到郁宇达回京再决断也不迟,朕还不信满朝文武还找不出一个适宜的人选来。你且先退下吧,若是有事朕到时自会叫你。”
李熙闻言低头应声,随即缓缓离开。
几日后,郁宇达终是率领不足三万兵士回到了京城,一路风尘仆仆却无人前来接风。不光是郁宇达神色慌张脚步虚浮,就连其身后的将士们亦是无精打采,极为消沉的模样。
而很早便在此等待的李熙在见到郁宇达时连忙走上前
来,只是神色中略微带了些许的不屑,“庞太尉,您总算回京了。皇上差我宣您到御书房,是有要事相商。”
郁宇达听闻此言心中当即一紧,眼神也开始不断闪烁着。其实这一路上他都始终极为忐忑不安。既然铸下如此大错,那么待到他抵达京城之时,皇上必定会找他兴师问罪。
可饶是他早已想到了这一点,此时亲临其境依旧难掩慌乱。
此等罪责若是往大了想,那便是扰乱军心临阵脱逃,按照军法处置,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他就是有多少条命也不够死上一遭的,更不提会牵连到旁人了。
他也是世俗之人,虽然爱慕金银财宝与高位权利,可如果命都没了,那一切就都结束了。
一想到他会因此而丢了身家性命,郁宇达浑身就止不住地发抖,眼中惊惧之色更甚了几分。
而一旁的李熙见到郁宇达满脸呆滞不肯迈步的模样时,心下已然是有些不耐,话的语气也愈发急促了些,“庞太尉,快随我去面见皇上吧,莫要让皇上等得急了心生不快。”
听闻此言,郁宇达这才稍稍缓了缓心神,跟随着李熙,一路魂不守舍地走着。
看着周围的景致愈发熟悉,郁宇达眼中划过一抹惊恐,曾经的他万分希望被皇上召见,而如今他却甘愿永不到达御书房,这错落有致的精致于他而言已然是与催命符般别无二致。
可惜天不遂人愿,即便郁宇达再心生不愿,片刻后也仍旧抵达了御书房的门外。
郁宇达忽而抬头,看着头顶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闭了闭眼,随即一狠心便抬脚迈了进去。
座上的皇帝在见到郁宇达时,眼中冷光乍现,郁宇达仅仅与其对视一眼便觉得仿佛置若冰窟。
还不待皇帝开口,郁宇达把心一横便跪了下去,“皇上,臣自知有罪。”
罢,郁宇达眼中划过一抹悔意,随即把头低于地上,摆明了是一副幡然悔悟的模样。
见此皇帝却也不开口,而郁宇达的额头则渗出了些许的冷汗。
郁宇达自知今日必然是无法逃脱责罚,既然总归要被惩戒,不如先一步自行认罪,如此也许皇上还能看在他诚心悔过和以往的情面上饶他一命也未可知。
无论如何,好歹他也做了太尉多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更何况他与贤妃还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纵然此次犯下滔天大错,剥削职位是必然,可至少也罪不至死才是。
跪在地上的郁宇达暗自思量着,丝毫没有见到皇帝眼中愈发冰寒,以及划过的那抹狠厉。
周围气氛陷入了诡异的安宁,郁宇达虽心中
忐忑却没有胆抬头,只是保持姿势跪在原地。
皇帝拿着毛笔似是在宣纸上写着什么,片刻后才终是放下笔,随即冷冷地看向了郁宇达,“哦?那你倒是看,你究竟所犯何罪?”
听闻此言,郁宇达衣袖下的手蓦然紧了紧,额头上的冷汗也渐渐滑落下来,“臣辜负了皇上的信任,带领大军未能讨伐鞑靼,反而被其所制损失惨重,这是其一。
在最后的战役中未能及时识破鞑靼诡计,被关于城中围剿,导致大军几近覆灭军心不稳,这是其二。
后来未能与城中与鞑靼殊死搏斗的将士们共同进退,这是其三。
郁宇达自知罪孽深重无法弥补,可当时情况万分紧急,乃是一位军中兵士知晓一处隐秘的出口,臣在万般无奈之下只好选择先行撤退,并非如谣传的那般抛下将士独自逃跑。
身为军中将领,臣虽指挥不当,却从未忘记过自己的本分以及应做之事,还望皇上明察。”
郁宇达越越是激动,到了最后甚至几近嘶喊出声,面上的悲戚足以令人心生同情。
可这一切在皇帝眼中似是一场笑话一般,其眼中不仅没有丝毫的动容,冷意反而更甚。
“那照你这般,传回来的消息有误,是朕身边藏匿了些人,故意栽赃陷害于你?”
郁宇达猛然抬头,张了张口似是想要辩解些什么,可还不待出言便被皇帝所打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