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6章
傅瑶并没伺候过人,但宽衣解带又不是什么难事, 哪有什么“会不会”一说?她迟迟不动, 一来是看得出了神, 二来则是有些羞怯。
先前亲吻的时候,她是凭着一时的冲动凑上去的, 大半时间都闭着眼不看,可如今却是不能闭眼的。
谢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尾音微微上扬,是隐晦的催促。
傅瑶深吸了一口气, 抬起手,去解谢迟腰间的玉带。
虽然想要竭力保持镇定,看起来不那么慌,但指尖还是微微颤着, 将她的心绪暴露无疑。
谢迟垂眼看着, 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 目光从她微颤的指尖挪到了通红的耳垂,但却并没有就此放过的意思。
明明谢迟才是那个被脱衣裳的人, 可傅瑶却硬生生地把自己看得面红耳赤,等到将公服褪下换上常服, 系好系带之后, 才算是长出了一口气:“换好了……”
傅瑶还未来得及退开, 就被谢迟给攥住了手腕, 随后听到了他似笑非笑的声音:“怎么这时候知道害羞了?”
见傅瑶闭口不言, 谢迟又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脸红成这样, 方才是在想什么?”
谢迟的体温原就比寻常人要稍低些,两相对比,倒像是凉玉似的。傅瑶被激得颤了下,听到谢迟这句话后,只觉着霎时更热了,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不可否认,她有那么几瞬,的确想了些乱七八糟的。
但想归想,断然是说不出口的。
“嗯?”尾音上扬,像是在催她快些回答。
他这般不依不饶,傅瑶就是再怎么迟钝,也看出来谢迟这是故意找事了,窘迫地垂首道:“别欺负我了……”
谢迟原本是嫌傅瑶避重就轻,所以有意为难几句,但见着她这模样,眸色也随之暗了些。只是还没来得及再说些什么,便听见外间传来脚步声。
他知道傅瑶窘迫得很,必是不愿让丫鬟们见着的,便松开了她的手。
傅瑶如释重负,在原位上坐了,自己动手添了杯茶水。
银翘满脸笑容地进了内室,见了谢迟后行了一礼,而后向傅瑶道:“大姑娘一家已经启程往京中来,遣来的随从今日先到了傅府,说是主子们五日后抵京。夫人方才遣人来传了消息,请姑娘看看是否方便,届时回家去聚聚。”
傅瑶盼了许久,如今总算是得了确切的日期,眉眼间立时多了喜色,将方才的窘迫抛之脑后。
“我已经同阿云商量好了,到时候回家去住几日。”傅瑶认真地盘算道,“长姐离京好些年,兰兰和松哥儿也是头回到京城来,我要陪着她们好好地逛逛……”
她兴致勃勃,开了话头之后甚至都停不下来,就差去拿张纸去挨个记下来了。
谢迟在另一侧坐了,漫不经心地听着主仆二人商议,渐渐地却不耐烦起来,直接从碟中拿了块桃花糕,堵了傅瑶那喋喋不休的唇。
傅瑶倒像是被人给掐了脖子似的,霎时安静下来,难以置信地看向谢迟。
银翘也是险些一口气没上来,满脸震惊,被谢迟瞥了一眼后,随即低下头不敢再看。
“说得差不多了吧,”谢迟淡淡地开口道,“人还没到,倒也不必这般迫不及待。”
傅瑶听出谢迟的不耐来,虽不明白这怎么就惹得他不高兴了,但也没敢反驳,给银翘使了个眼色让她先出去。
银翘忙不迭地退了出去,屋中就又只剩了他二人。
傅瑶将那糕点给咽了下去,又喝了口茶水,这才小声道:“我与长姐自小感情深厚,就如同你与阿云一般,如今她要带着夫婿和孩子回京来,我便难免高兴……”
她这解释还没说完,就又被谢迟塞了块糕点,只是这次没丫鬟在旁,他的手并没立时收回,食指点在了傅瑶唇上,像是在示意她不必多说似的。
傅瑶怔怔地看着谢迟,就像是受了蛊惑似的,含着那指尖舔了下。谢迟指尖上沾了些糕点上的糖霜,是甜的。
“你……”指尖被温热的唇包裹着,谢迟喉结微动,一时间也顾不得什么不耐烦,直接攥着傅瑶的手将人拉到了怀中,让她坐在了自己膝上。
傅瑶身形娇小,就算是压在身上也好似没什么重量,谢迟勾着她的下巴让她仰起头来,随后狠狠地堵住了她的唇。
这个吻就如疾风骤雨一般,谢迟被撩拨出了些火气,半点没留情。傅瑶被牢牢地困在他怀中,连躲避的余地都没有,只能被动地承受。
谢迟握在她腰上的手逐渐收紧,傅瑶只觉着仿佛都要喘不过气来。
情、欲上来的时候,谢迟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显得格外地凶,傅瑶初时还算享受这亲热,可渐渐地就开始吃不消,断断续续地哀求着。
谢迟退开时,唇上满是水泽,随即被他若无其事地抿去。
傅瑶一边都快要上不来气,想着躲避,可一边看着他这模样又觉得好看的要命,压根舍不得离开,自己都觉得自己没救了。
谢迟轻轻地抚着傅瑶的背,替她顺着气,声音低哑道:“别勾我。”
他声音里也带了情|欲,傅瑶听得心跳加快,躲避着他的目光,欲哭无泪道:“你就算是生气,也该让我死个明白吧?”
谢迟却并不肯回答这个问题,他拉过傅瑶的手,慢慢地揉捏把玩着。
傅瑶垂眼看着相扣的十指,努力地回想着方才说过的每句话,可始终没弄明白自己是怎么惹了谢迟。她思来想去,最后自己也烦了,将手抽了回来,气道:“你不讲理!”
她也不肯再坐在谢迟膝上,可才站起身来,就又被谢迟给拦腰抱了回去。
“你嫁的是我还是阿云?”谢迟见她当真是恼了,这才慢悠悠地说道,“要回家去住,不同我商量,反倒去问阿云的意思?”
傅瑶:“……”
这原因可真是万万没想到。
平心而论,傅瑶的确是与谢朝云的关系更好些,几乎什么话都能聊,可在谢迟这里却需得格外小心些。
但这件事情却并不是为着这个缘由。谢家后宅的事情一直由谢朝云管着,傅瑶每日也跟点卯似的去那边学东西,故而回家之前得跟谢朝云说清楚了。
至于谢迟……傅瑶原以为他压根不会在意自己做什么,却没想到就为了这么一件小事,他就能折腾自己半晌。
“你先前曾说,随便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傅瑶半带怨念地看了他一眼,“怎么现在又怪我不向你报备?”
谢迟沉默了片刻,想起自己的确说过这样的话。
那是成亲后不久,他压根不怎么在乎傅瑶,说这话时也有些赶人的意思,让她不要来打扰自己。
没想到不过短短月余,就自打脸了。
“先前是先前,现在是现在。”谢迟面不改色道。
他彻底坐实了那句“你不讲理”的抱怨,但也没半点心虚的意思,似笑非笑地看着傅瑶,大有一副“我就这样,你奈我何”的架势。
傅瑶磨了磨牙,却发现自己对着谢迟的确生不起气来,也难怪他朝令夕改也能这么坦然。
谢迟这个人,先前疏远的时候,由着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大多时候都是睁一只眼闭只一眼。可如今关系亲密了些,却是这也要管那也要管,比先前不知道严苛了多少。
傅瑶争不过他,只能暗暗地气自己心软。
谢迟见她气得脸颊都鼓了起来,忍不住抬手戳了下,拇指轻轻地摩挲着她的唇角,难得放软了些语气:“真生气了?”
傅瑶也不抬头,只垂眼看着自己衣裳上的绣纹:“没有。”
“好了,方才是我做得过了些。”谢迟道,“来同我讲讲你那姐姐一家吧,不是有很多话吗?我听着。”
这话虽是让步,可语气中却并没有歉疚的意思,更像是为了哄她敷衍。
可傅瑶自己实在是不争气,得了他这句之后,就当真好了许多,低声道:“其实也没什么好讲的,你又不认得他们,还是不要勉强了……”
谢迟对她尚且是才看得顺眼了,还远没到能“爱屋及乌”的地步,对那所谓的姐姐一家更是没半点兴趣,听了她这话之后,颔首道:“也好。”
说着,他又挑起傅瑶的下巴,问道:“方才是不是弄疼你了?”
傅瑶眨了眨眼:“是,你下次不要再……”
她原本是想要借机卖个惨,好让谢迟下次收敛着些,可话还没说完,就听谢迟低低地笑了声:“可我喜欢那样。”
他抵在傅瑶肩上,声音在耳侧响起,热气扫过时,傅瑶只觉着心都颤了下,而后方才听明白了谢迟这话,僵在了那里。
傅瑶并不喜欢谢迟那种亲吻的方式,太凶了些,不像是在谈情说爱,反而带着些发泄的意味,时常让她觉着自己像是扼住脖颈的猎物。
可谢迟说他喜欢……
傅瑶在心中长叹了口气,再次不争气地让步了,小声道:“那好吧。”
谢迟摩挲着她的腕骨,满意道:“真乖。”
自从得知长姐即将到京之后,傅瑶就开始高兴起来,只是有前车之鉴,她并没在谢迟面前多提,只是私下同银翘商量着届时该一道去哪里玩。
她令人收拾了东西,提前安排好了车马,当天一早就回了傅家。
谢迟下朝回来时,正院就已经空了,鸦雀无声的。他从月杉手中接过茶来,随口问道:“她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月杉想了想,如实道,“夫人仿佛是没提。”
谢迟对傅家的家事没什么兴趣,那日之后也没再听傅瑶提起过,直到眼下,方才意识到傅瑶连什么时候回府都提过。他挑了挑眉,吩咐道:“去问问阿云。”
谢朝云从外间进门来,恰听见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疑惑道:“问什么?”
月杉添了茶后,退了出去。
“她何时回来?”谢迟漫不经心道。
谢朝云盯着他看了会儿,忍不住笑道:“兄长既然想知道,又何必要做出一副不怎么在意的模样呢?”调侃了一句后,她才又道,“我没问。她一家人难得重聚,想必是有许多话要说的,想留多久就留多久,何必急在几日间呢?”
谢迟皱了皱眉。
“你若是真想瑶瑶,差个人过去递句话就是了,她必然会高高兴兴地回来的。”谢朝云打量着自家兄长的神情,又补充道,“不过瑶瑶同我提过,打算陪着傅璇和她那一双儿女多逛逛,还准备去慈济寺上香,想来至少也会留个四五日。”
谢迟冷着脸,旁人兴许看不出什么来,但谢朝云却很是了解,知道他眼下的心情必然是不怎么好的。她并没慌,甚至觉着喜闻乐见。
她这些日子看得明明白白,如今觉着分开一段时日也未尝不好,说不准还有奇效。
谢朝云铁了心要入宫,这次过来,便是催着谢迟着手办这件事的。
谢迟原本是并不赞同此事,可也拗不过谢朝云,拖了这么久终于还是松了口,正经同她商议起来。
兄妹两人聊了许久,等到将事情彻底敲定之后,谢朝云长出了一口气,又含笑调侃道:“我原本还想着,等到你有了孩子之后,准备替你们带孩子玩,可惜是来不及了。”
不出意味的话,她再过几个月就要入宫,必然是赶不上的。
谢迟兴致阑珊道:“这有什么?”
谢朝云挑了挑眉,状似无意地随口问道:“听起来,你似乎并不怎么喜欢孩子?”
“麻烦,”谢迟言简意赅地说了句,随后又反问道,“难道你喜欢吗?”
谢家兄妹二人在这一点上是相同的,对子嗣并没什么执念,若不然也不会拖这么久都未曾成亲。旁人家都讲究个传承香火,可谢迟却并不在意,他这些年从来都是命悬一线,看得很开。
他连自己能活多久都说不准,要什么香火?
谢迟一直不喜欢亲密的关系,因为这种关系往往会带来很多麻烦,让他觉着厌烦。傅瑶勉强算是个例外,但眼下也是类似于征服的偏执欲多于爱。
他不喜欢那些聒噪、只知道哭和吃的小孩子,也并没有过任何期待。
谢朝云虽能理解他的想法,但想到先前傅瑶对孩子的期待,还是难免唏嘘。她想了想,提醒谢迟道:“我看瑶瑶倒是很喜欢孩子。”
“她自己都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要什么孩子?”谢迟想了想傅瑶缩在他怀中时的模样,莫名笑了声,“你怎么想起说这个?”
谢朝云道:“随口一提罢了。”
她并没想着现在就说服谢迟,这种事情勉强不来,需得情之所至,方才有可能改了想法。
傅瑶并不知道兄妹二人的这番议论,她一大早匆匆地吃了点饭填饱肚子,就紧赶慢赶地回家去了。颜氏见了她后,无奈笑道:“怎么回来得这般早?你长姐应当是午后才能到呢。”
“我这几日念了许久了,也坐不住,便想着提早过来跟你们一块等。”傅瑶在一旁坐了,笑问道,“难道您不想我早些回来吗?”
颜氏点了点她的额头,叹道:“怎会不想?娘可是日日都盼着你能回来的。”
哪怕傅瑶已经再三澄清过,颜氏却仍旧没法放心,总担心谢迟会不会苛待她。再加上总是有风言风语,颜氏每每听了,都要暗自难过一阵子,将自己闹得心烦意乱,只有见着傅瑶的时候才稍稍缓解。
“您不要听旁人胡说八道,”傅瑶猜到她的心思,无奈道,“我都说了呀,在谢家过得挺好的,您怎么信旁人不信我呢?”
傅瑶喜欢谢迟,所以愿意迁就谅解他,但颜氏这个当娘的,自然是盼着自家女儿能嫁个如意郎君,最好是能把她捧在手心里如珠似玉地对待才好。
按着这个要求来看,谢迟着实是半点都不沾边。
三朝回门是还能说是政务繁忙、身体不好,可如今由着傅瑶独自回来,他不是不通人情世故,而是压根没放在心上。
明眼人都能看明白的事情,傅瑶却还在强撑着辩解,颜氏摸了摸她的鬓发,叹了口气:“不说了,不说了。”
一旁的嬷嬷见着不妙,也连忙插了句嘴,转而提起傅璇的事情来,换了个话题。
傅瑶心中也觉着有些不是滋味,但面上还是挂着笑意,陪着娘亲聊些闲话打发时间。
一直到晌午,外间有丫鬟赶来回禀,说是大姑娘一家已经到了。傅瑶倏地站起身来,也不顾什么礼仪规矩,一路小跑着迎了出去。
傅璇夫妻是一同到的,各自牵了个孩子,郎才女貌儿女双全,一家人看起来和和美美的。
“慢些,”傅璇远远地见着傅瑶后,笑着拦道,“都回了京城,怎么还是这么急急躁燥的?”
说着,她抬手抱了抱扑进怀中的傅瑶,看着她梳上去的妇人发髻,声音中带了些不易察觉的哽咽:“阿姐也很想你。”
当初接到家书,知道傅瑶被指婚给谢迟时,傅璇又急又气,可偏偏却帮不上什么忙,还曾为此生了场病。如今见着傅瑶,霎时被勾起那时的难过来,心疼极了。
“可算是将你们给盼回来了,”傅瑶站直了身子,向着一旁的周梓年颔首问候道,“姐夫。”说着又俯下身去,同文兰和文松笑道,“还记得姨母吗?”
“记得。”两个孩子奶声奶气地答,文兰还踮起脚在傅瑶脸颊上亲了下,笑得见牙不见眼,“姨母先前还说,等我来了京城,要带我到处玩的。”
傅瑶先前的确是承诺过,但没料到文兰竟然还记着,眼中笑意愈浓:“放心,姨母都已经打算好了。”
她牵过文兰的手,众人一道往正院去了。
傅璇当年嫁给周梓年没多久,就随着他离京赴任了,到如今已经有数年,见着爹娘的时候便难免伤感落泪。周梓年在一旁陪着,关切道:“如今团聚是喜事,不哭了,小心伤了身体。”
“我倒是忘了这事,”傅璇止了泪,破涕为笑,向颜氏道,“来京的路上我觉着不适,请大夫看过,竟是又有了孕。”
这是桩大喜事,颜氏连声道“好”,随后又高兴道:“你生兰兰和松哥儿的时候不在京中,如今这胎,娘就能好好地照顾你了……”
一大家子人聚在一处,吃了个极热闹的饭,傅瑶也难得这么高兴,脸上的笑意就没下去过。傅瑶让兰兰在自己身旁坐了,并没用丫鬟伺候,亲自动筷给她夹菜,哄着她吃饭。
颜氏与傅璇聊着家长里短,傅尚书则与周梓年谈了些朝中的事,以及回京之后的打算。
“你先前在信中说,岑家那位公子是随着你们一道进京的,怎么没见到?”傅尚书与岑家也算略有交情,便多问了句。
傅璇解释道:“岑家一早就让人收拾好了京中的宅子,岑公子今日先去安置,说是不打扰咱们一家团聚,等到过两日再来正经拜会。”
傅尚书又向着傅珏道:“你姐夫专程夸过岑公子的学问,你二人既是都在准备明年的会考,平素也可交流一二。”
傅珏随即应了下来。
用过饭后,周梓年随着傅尚书往书房去了,傅璇令乳母抱了两个孩子去歇午觉,自己与傅瑶一道往颜氏房中去了。
母女三人在一处,说话间也就没了顾忌,傅璇也总算得了机会好好地来问傅瑶的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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