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鲲,有太多的传说,真假难以一一考究。而今,活物就显露在面前,脱掉了世人给盖上的那层迷恋的纱后,白闹方才看清真容:
“我们鲲,之所以被称为异兽,主要是因为我们的繁衍方式。不同于你们人族的繁衍,我们鲲自身就可以完成整个过程。上一代受孕,在体内形成下一代雏形,雏形吮吸精血,啃食兽骨形成幼鲲,幼鲲体型增长,再由内吞噬整个母体,然后沉睡消化,继而继承所有的见闻和传承。这期间,九死一生不必多说,要提的是,在这母体和幼体最为虚弱的时候,无论是贪吃的宵小,还是卑微的妖族,亦或是利欲熏心的人,都有可能成为我们传承的妨碍,可怜母体,一面要注意幼体的成长,一面还要防备任何一点矛盾的爆发,东躲西藏,惶惶不能终日!”
盛名背后,常负大难,只不过是无敌的光辉太闪耀,让一切都误认为来得容易,至少,现在所有有关鲲的传说,都没提及过这段黑暗的日子。随着这段低沉的讲诉,白闹满脸的期待凝固,眼中的崇拜渐渐消去,蒙上了一层灰。
“千难万险,我们的传承没有断过。可是,也不知在什么时候,也不知是那个挨千刀的,抹去了我们一族所有的记忆,不只是传承,我们所有的见闻,游历的经验,战斗的法门,全都丢失,要知道,光是一条鲲可就有千年的年限啊,那该储存有多么庞大的知识量啊!”
白闹表情的变化跟不上鲲语气的节奏,一边已经是咬牙切齿了,一边还是一脸的错愕。想不通的主因还是鲲的威名,作为与青牛,血凰,雷蚕并列的人族神兽,实力堪比人族先圣,那可是和妖族四凶真真的血拼过的,眼下居然被暗算到传承断绝,当真骇人听闻。
“失去了传承,我们鲲不过就是一条体型大点,力量大点,吃的多点,吸收的元气多点的鱼,不知有多少人觊觎着我们这身体。到了我出生沉睡之时,就连本源也被夺走了!整整二十年了,我到现在也只是凭着控水的能力和天生的寒气苟活!”
“你不知道在这黑暗的湖底里我经历了多么漫长的煎熬。我不敢哀嚎,怕招来劫难,我不敢低语,恐杂碎耻笑。我多想有个朋友,我多想有个朋友能让我一诉衷肠啊,可是,有你了,我又不敢说,你眼里的崇拜太刺眼了,丢脸啊!我丢了我们鲲的脸啊!”
情难自禁,鲲的声音越发低沉,噙着满眼的泪水,又害怕淹了白闹,只得微微把头上仰。对鲲来说,动作幅度是小,对白闹来说,无异于一场地震。白闹想安慰几句,可话到嘴边又不知从何说起,索性忍住,低头
默默的继续搜寻鲲的伤。
白闹的血融入鲲的身躯,待伤口愈合,鲲再贴心的反哺给白闹,双方默契的不打扰那份宁静下的悲伤,身体里都是一股温热和一股冰冷纠缠。
“你的本源?是怎么回事?是那群水蛇吗?”伤口处理的七七八八了,再这样安静下去,气氛自然尴尬,于是白闹率先打破宁静,表示:“是那帮水蛇的话,我这就去帮你抢回来!”
鲲听得白闹的话,眼神马上闪烁出一阵光,回应道:“我不知道是谁抢了我们的本源,我也不知道现在在哪里。”鲲说得理直气壮,马上又注意到白闹错愕的眼神,赶紧补充道:“我有感觉,我的本源肯定还在这个湖里。而且那些水蛇,本来不过是凡物,现在居然有了几分我们的气息,所以我确定,哪怕不是它们,也和它们有关系。我想过跟着他们一探究竟,可是我的身躯太大了,来回过于明显。”
白闹听到这模棱两可的回答,不禁深思起来,这冰湖像是个坛,坛口看着平平,可这坛内空间硕大无比,哪怕确定是在这区域内,那也得耗费不少时日和精力。
“你确定水蛇带着你本源气息?”白闹一直掐着点的过,内心担忧赵素雅,自然没有太多时间可供耽搁,另一面又放心不下这功勋显著的种族,当即决定冒险,一个引蛇出洞,顺藤摸瓜的计划油然而生。
...
“呜,呜!”
漆黑的湖底突然想起了鲲惨绝人寰的叫声,顺着湖水向四面八方扩散而去,其声音之幽怨和凄厉,堪比命运多舛的妇人。两声过后,鲲估摸着水蛇也该动身了,立刻甩动尾巴,落荒而逃!
脚前脚后。“嘁嘁嘁”,先是一阵阵清脆的破水声传来,“嘶嘶嘶”,接着吐着信子的水蛇现身,短短时间,居然已经聚集了数百条,甚至远处还有更多不断涌来。
一闪而过的鲲就像是煮熟了却四飞的鸭子,吊足了这些水蛇的胃口,它们眼带着百折不挠的期待,狂躁的搅动着湖水长达半柱香的时间,方才四散而去。
有三三两两的,也有成群结队的,白闹的目标就是那群成群结队的。虽说有诡字决傍身,但以现在的德性多少也会引起水花四溅,所以白闹把距离拉的老远。
跟着前行,再潜行,再拐过一片礁石堆,轻车熟路的水蛇轻易就把白闹甩开,没了踪影。白闹只能贫着直觉,尽量的向下,向前移动,眼神则兜转不停,仔细搜寻着每一个缺口:水蛇性喜潮,喜湿,每一个深不见底的坑洼下面都有可能是他们的巢穴。
在这样的环境下,身份总是不确定的,狩猎者和猎物的角色随时都可能发生转变,尤其是当四面八方的幽蓝色的光亮起时,白闹已然成了猎物。
暗自运转内劲,俏生生的小伙立马就变了个样,除了躯体的金纹密布和血鳞加身,他原本白净的脸上,也出现了明显的两极分化,只不过血红的那部分还很小,才占据了个右下角而已。
白闹的力量一经放出,立刻影响了水蛇的心境,惶恐之下,它们匆匆出击,不给白闹留一点辗转的余地,或是疾行袭胸,或是俯冲袭头,密密麻麻的,铺天盖地的。
说是坏事,却也是好事,看着如此数量的水蛇,白闹确信自己蒙对了方向。
可惜情况不容乐观,不能笑出声来,若是陷入群围,保不齐就落个力竭身亡的下场,白闹可不敢赌,率先出手,冲着一个方向横推过去。
当然是用最锋利的右手,龙爪亮出,光泽慎人,生灵尽灭,划则皮裂,锤则肉陷,捏则牙断,短短时间,已经有数十条水蛇命丧。
或许是血腥味激发了力量,又或许是领地意识唤醒了斗志,水蛇们的整个身体都射出一道道靓丽的蓝光,照得四周如白昼,地面上杂乱分布的坑洼也随之映入眼帘,白闹只是匆匆一瞥,来不及细观,因为在这蓝光的加持下,水蛇的速度骤然提升,已有两三条将毒牙嵌入他的肩膀和后背,若不是金纹闪烁,蛇毒不侵,白闹怕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蛇本狡猾,此刻更是在那“普世”的光辉下,开了灵智般,纷纷避过白闹的右手,直奔左半身而去。
虽说白闹两半身子各有神迹,然而到今天为止,左半身毕竟还是以恢复为长,无论是防御还是攻击,都逊色于魔龙。战斗中破了攻势,风生水起转眼就变成了疲于奔命。
这边右手刚捏碎六个毒牙,旧力有余,新力未生,左边就又浮现出十数双嗜血的眼睛,这要是被咬住,白闹很难想象自己的身体能不能承受住那蛇毒的剂量。
情急之下,白闹左手骤然挥出,同时,一股莫名的力量随着动作的幅度闯入蛇群,冲在当先的那几条毒蛇,立刻葬身到这道冲击下。
“咦?”白闹顶着自己的左手,一如当初看着自己的右手,发出惊奇的声音,那股力量不是他本身的力量,应是这天地的能量,也就是道修们赖以生存的元气。
收回了右手,白闹把精力都放在这左手上,他闭着眼睛感悟着刚刚的变化:周遭的天地元气感受到他急迫的召唤,立刻跳脱出来,凝聚成一道恢宏的白练,顺着
他冲着的方向平移过去,这一切都是个顺其自然,水到渠成的过程。
白闹不放过这个机会,宁肯被蛇毒侵蚀,也要掌握这份力量,一直不断的尝试和重复,奈何不得要领,元气不是过大飞不动,就是过小没杀伤力。
毕竟不是自身的力量,很难游刃有余的控制。白闹心里正烦躁,耳边再响起水蛇“嘶嘶”的声音,顿时气不打一出来,左手随意一摆,又是一道白练横贯,力道更甚,直接将水蛇拦腰斩断。
白闹这次学乖了,趁着肌肉还未平歇,赶忙连着挥出多道元气,水蛇哀嚎四起,湖底元气连绵,惨不忍睹,却又美不胜收。
“原来如此!”多次的释放,白闹终于明白其中玄妙。这道白练,全是体内那点点鲲的血液引起。不同于鲲天生亲近自然的资质,白闹可做不到信手拈来,元气的力度和角度全靠左手的力道,过大,则血气漫涌,元气疯聚,过小,则血气安逸,元气无感。
好在先有诡字决修炼时赵之丰对掌控万物的指点,后有赵宽对身体的极度摧残,此刻的白闹,可以说是无比熟悉肌肉,拿捏力道,轻而易举。
至此,战斗已如暖春花开。近处有龙爪杀生,远处有元气碾压,朵朵血花盛开,而后就着湖水渲染四周,白闹稳站于鲜红深处,如骄世的花蕊,沉醉于杀戮,乐此不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