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夏浑身脱力,几乎快要站不住了。
重症监护室探望时间有限,从重症监护室出来以后,颜夏便像一块沉入海底的石头,没有回应,没有表情,一言不发。
她只是让方江逸务必保护好兰梦梵的安全,便自己单独一人回了家。
大雨淅淅沥沥,周奇还在医院楼下等她,见她状态很不好,便按她的要求将她送回家。
到别墅楼下后,颜夏还疲惫的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的大雨若有所思,最后她问:“七哥,咱们赌场是不是能联系到一些道上的人。”
周奇眉心隐隐动了一下:“老板要是想联系,自然能联系到。”
颜夏疲惫的揉了揉眉心:“那就劳烦七哥替我去道上放话,我出两百万,谁能替我拿到彭诗意的命,这两百万就是谁的。”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表情死水般平静无波澜。
周奇说:“老板,对她下死手不是什么难事,她值不了两百万。”
“你不用管,你只需要替我去做。另外,梦梵的事,你也让安排人替我去查查,只要是能提供有用线索的,我都有赏。”
虽然现在彭诗意的嫌疑最大,毕竟她的事情和梦梵的事凑到了一块,时间地点都对的上,但彭诗意应该不至于迁怒于一个孩子,如果背后还有隐情,还是应该查清楚为好。
原本以为回到家里状态会稳定一些,可她差点忘了。整个家中每个角落都有兰梦梵生活的痕迹,想到从前那个活泼开朗的小女孩一下子被摧残到少了半条命,她心里就一揪一揪的疼。
接下来几天,她照例去警察局做了笔录,加上兰梦梵的案件一起,前前后后往警局跑了好几趟。
颜夏并不指望警方这边能有什么突破和线索,毕竟他们要顾忌的东西更多。有时候不如自己请人查来的快,她只问了彭诗意后续的处理。
警员说:“因为她这个案件不是什么大案件,目前也没有造成太严重的后果。至于你说的,关于你女儿那件事,肇事者还没找到,也没有证据指明是她指使谁去做的。所以两个案件不能合并审理,你放心,后续审理结果我们会及时通知你。”
早知道结果是这样,大概这次她又是关几个月就会被放出来。
她从审讯室出来,正好撞见大厅里来找她的上官垚。
远远的,上官垚就看见她了。不过半个月时间不见,她看起来消瘦了许多,轻薄的妆容难掩疲惫的神色,原本流光溢彩的眼睛也一点点暗淡了下去。
“程颜夏。”他叫她一声,迈开长腿朝她走去。“你没事吧?”
颜夏说:“没事。”
上官垚平日里最是油嘴滑舌,此刻居然不知该说些什么才能安慰她:“兰梦梵的事我都听说了,好在现在孩子还活着,你也别想太多,放平心态最重要。”
她看他一眼:“我不信如果你的孩子出这种事,你还能有多冷静克制。”
颜夏落寞的找到大厅的椅子坐下。
上官垚也跟着一起坐下,他生平头一次觉得自己词穷,居然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我听到一些消息……”他欲言又止。“听说有人花两百万买彭诗意的命。”
颜夏睫毛一颤,没想到这话会传进上官垚耳朵里,更没想到他听到这话,第一个怀疑的对象就是自己。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上官垚很严肃:“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如果不是你最好,但如果是你做的,那要记得你答应我的事,不管想要达到什么目的,绝对不能做违法的事。”
颜夏冷笑,他如今也有资格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指责别人了吗?
颜夏抬眸看他,冷笑:“看看你们警方的办事速度,彭诗意买凶杀人害我的事现在还没个结果,你就开始怀疑起我这个受害人了。上官,我是因为信任你才会跟你回首京的,我是为了帮你破案。
可你为我做了什么呢,保不住我就罢了,如今连一个孩子都保不住。我真后悔当初没有坚持自己的决定,选择了跟你回来。”
如果可以,她宁愿永远都不要再见这里的任何一个人,一直和兰梦梵生活在那个小镇里。
上官垚一时语塞,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我现在身边特殊,如果那件事是你做的……”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种事你不是第一次做了,怎么对我就不行。”颜夏气急,“你们不也一直在用手段逼陆浅舟犯罪吗,因为他太聪明太警惕,你们根本抓不到他的把柄。所以你们步步紧逼,甚至让我做中间人接近他。我不知道法律的界限是什么,你们这样,不算犯罪吗?”
上官垚没说话。
颜夏步步紧逼,朝他伸出双手手腕:“我可以告诉你,那两百万的消息就是我让人放出去的,现在你准备怎么做,抓我去认罪吗?”
认识她多年来,这还是上官垚头一次看见她如此疾言厉色,像一只露出了自己爪牙的雄鹰,只为保护自己的雏鸟。
他动了动嘴唇:“你知道我不会这样做。”
“那就不要阻止我,也不要多问。她彭诗意最好庆幸梦梵能顺利挺过这一关,如果她出了任何事情,我都会让她生不如死。”
说完,她骤然起身离开。
这些日子,兰梦梵因为器官感染太严重,有过大大小小数十次抢救,几乎每一次都是在最后一刻把她从死神的手里抢救回来,现在她已经彻底失去意识,很少有清醒的时候了,不知道能不能熬得过去。
陆浅舟曾倾彭家的高楼,覆彭家的产业,但他们在方江逸的帮助下苟延残喘,似乎又有了些资本。
自作聪明的人不会走的太长远。
她从警局出来,一点也不想开车,于是沿着路边缓步前进,司机开着车不远不近的跟在她身后,而后面还跟着另一辆车,颜夏知道车上的人是陆浅舟。
从兰梦梵出事以后,只是怕他想不开,又或者怕她再遇上什么危险,他便一直开着车不近不远的跟着她,但只是默默跟随,从不上前打扰。
直到天上再次下起雨,她走在雨里,连伞也不肯打一把,陆浅舟终于看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