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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9章 第三句:渔民的对决!

    深山峻岭之中,只有一条细微的山路通行;

    参差延展的枝杈,透过日光在地上留下依稀的影子;

    不知道哪里开放了幽香的花儿,让过路的樵夫也深深喜爱,心神一荡——

    忍不住对着夕阳唱出他嘹亮狂放的歌曲!

    这份豪放潇洒的劲头让目睹此诗的读者无不心折!

    暗暗称奇!

    只是当他们再去看陈成的诗,两位作者同时截取了樵夫“山中放歌”的生活片段,不知是“英雄所见略同”呢,还是谁剽窃了对方的创意呢?

    “你这诗——”

    “你这诗——”陈成和梅英卫互相看着对方的作品,发愣片刻之后忍不住都笑着摇头起来。

    看样子,二人都曾撞见过满载而归,一路歌唱的樵夫,并被这种情景深深打动,这才会同时想到将其写入诗中吧……

    正所谓:

    日落西山红霞飞,

    樵夫砍柴把家回。

    路边的红花映彩霞,

    愉快的歌声满天飞!

    咪唆拉咪唆,

    拉唆咪夺来,

    愉快的歌声满天飞!嗨!

    陈成的脑海中回荡着军训时的洗脑旋律,好笑之余愈发对梅英卫的印象有大的改观。

    能这么写说明对方还真的不是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作五绝诗的书呆子,和自己一样是个亲近自然的人……

    同样的题目,两人又写了相同的场景,两者高下的对比自然就更加令人热衷,一时间各人的观点不绝于耳。

    真论起诗来,那些不识字、看热闹的老乡们就不大能插得上嘴,他们只能对诗中描绘的情景哪个更符合他们自己的感受,发表自己的观点。而这两首诗情境相仿,支持者也就各有几位,呈现五五开的趋势。

    反而到了“懂行”的少年诗人们那里,观点就鲜明许多了。

    只不过他们的观点似乎都是倾向梅英卫的诗作得更佳:

    “同是歌声,陈姓少年虽‘声破重林’,可似乎大师兄的‘对日狂歌’,更见狂放潇洒,我认为这诗应该是大师兄作的更好!”梅英卫的“师弟”严达道。

    “我附议!”

    “我也附议!”

    见着梅英卫的那帮师弟们毫不避讳,纷纷为梅英卫的樵夫诗站台,陈成大感愤慨!

    这是什么逻辑!

    我们写的情景明明都一样,只不过他在“歌”前面加了一个“狂”字,结果就比我的诗更好了?

    你们这观点也太肤浅了吧?

    那我把最后一句改成“狂歌破烟树”,是不是就是我的诗更好了?

    陈成的质疑也让五绝派的师弟们不好辩驳,可还是坚称:

    大师兄的诗写得比你的更触及人心,更具有冲击力!

    耍无赖的方式自然令陈成无法接受,严重抗议!

    这时候,“扶摇九万里”站出来发表自己的看法:

    真论“巧妙”的话,的确是陈成稍逊一筹!

    “五绝派”与陈成大打嘴炮的时候,“七绝派”的始安七少等人表现得都有些克制,一方面巴不得陈成被吊打,众人就不用去跑那三千六百九十六丈;另一方面却又不希望“五绝派”的人小人得志。

    可李鸿阔现在站出来公然帮腔“五绝派”,还是让七少们有些意外。

    “我们现在看他的诗——”李鸿阔指着陈成道:

    朝穿半岭云——这写的是樵夫。

    暮踏斜阳路——这写的,还是樵夫。

    不觉负薪劳——视角仍然是樵夫,甚至还知道了樵夫心中的感觉。

    正常来说,子非樵夫,岂知樵夫累不累?

    陈成觉得好笑:这我写得很明白啊!我当然知道——

    可李鸿阔并没有给他分辩的机会,断言陈成写得太过呆板。

    反观梅大诗师的作品:

    深山一径微——不见樵夫。

    老干影依稀——也不见樵夫。

    可虽然不见樵夫,却已经勾勒出环境氛围。

    “樵爱幽芳好,狂歌对落晖”虽然出现了樵夫——

    可未必就是作者亲眼所见,也有可能是听到对方的“狂歌”之后,猜测到在“老干影依稀”中,隐藏着一位砍柴归来的樵夫。

    不直接去写,只用侧面来烘托——

    这位“隐藏”起来的樵夫,岂不比陈成写得那位“日程表”都排得明明白白的樵夫更加精妙?

    众少年一听,恍然大悟!

    纷纷称妙!

    一时间“五绝派”的师弟们对大师兄的生花妙笔简直佩服得要死!

    难怪我们感觉与大师兄有着层级的差距啊!

    我们以为他在第二层,实际上他已经抵达第五层!

    连带着众人看李鸿阔的目光也发生了些改变:

    如果大师兄在第五层的话,那么李鸿阔想必也抵达第三层了!

    如若不然,为何别人都没有发现的角度,被他洞若观火?

    不愧是诗士第四段啊!佩服!

    李鸿阔听着众人的赞许,心中暗觉得意!

    让他去跟陈成对抗,他没有这种底气。

    可对方对阵是声名赫赫的梅英卫大诗师。没理由梅大诗师的诗,还不如一个无名小辈!

    既然诗写出来了,那么想着法子去挑毛病,自己还是能做得到的!

    这么一来,光是自己敏锐的审美眼光,也能让小兄弟们钦佩一阵了,维持住了自己的光辉形象。

    李鸿阔冲刚刚不理解自己为五绝派说话的始安七少们使了个眼色:先把欠那小子的步数抵消了再说!

    至于“七绝派”和“五绝派”的明争暗斗,等击退了这陈姓少年也不迟!

    弄清阔哥深意的七少们也一下振奋起来!

    是啊!能赢陈姓少年的是梅英卫,又不是他的那帮师弟!

    我们要是窦明哥哥来了,还不是将这小子手到擒来!

    眼下扞卫的是整个桂州诗坛的荣誉!就该一致对外!

    “陈梦见!这一局又是你输了!你还有何话可说?”

    “不出高人来教训你,你还真当我始安诗坛无人了!”

    “阔哥的分析你听懂了吗?没听懂的话,你做东请吃饭,我看看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让阔哥私下里再教导教导你!”七少们轮流开口挤兑,周小三也狐假虎威,卖弄自己与李鸿阔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关系。

    陈成瞥了一眼李鸿阔,心说:一个诗士四段,也好意思让他来教育我?

    你看他嘴上说得厉害,真正能不能写出这样的诗来!

    但话说回来,陈成又无法说李鸿阔的观点就不对。

    简单说来,李鸿阔对自己诗的评价,用“上帝视角”就可以概括。

    “上帝视角”乃是叙述视角中,“第三人称视角”的别称。

    叙述者如同无所不知的上帝,能够以非现实的方式不受限制的描述任何事物。如角色人物的“心里话”也能一清二楚地展现出来。

    这样往往显得“刻意”且虚假。

    真正高明的作者,虽然也是“上帝视角”,可是有严密的构思,总能以更加含蓄的方式让你获知他想让你获得的信息,而不是直接和盘托出。

    靠,难道我的真实水平,的确与这什么大诗师有档次上的差距吗?

    陈成也不禁有些怀疑起自己来。

    就在众少年欢欣鼓舞着陈成的两连败时,忽然有人道:“我对鸿阔的观点不敢苟同。”

    李鸿阔正得意自己大枪风头呢,闻此言吃了一惊。

    更让他吃惊的,还是说话者正是梅英卫本尊。

    “他写樵夫‘不觉负薪劳’,倒不是他想当然。”梅英卫评价道:“后面紧接着‘歌声破烟树’——你想啊,如果他不是觉得不累的话,哪里还有力气来唱歌?”

    李鸿阔为之一滞,可想想也的确如此。陈成并非他所说的,完全是以洞悉一切的形式来摹绘的。

    “我是在想,我写的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梅英卫先前一直没有开腔,这时候看着自己的诗自言自语:“仔细揣度,的确是有问题!”

    众少年闻言大奇——

    如果有问题的话,对方肯定是会纠缠的啊!

    如果对方没有纠缠,那就是没发现有问题。

    既然他都没有发现,梅师兄又何必自己指出来呢?

    不过,众人也发现,与写第一首诗时从容不迫相比,梅英卫作第二首诗时明显认真专注了许多。

    而且写完之后,也一直是若有所思,有难言之隐的样子。

    梅英卫轻轻摇了摇头:“既然是‘狂歌’,势必打破前面‘樵爱幽芳好’中‘幽’的意境了!仔细想来,反倒是不如对方‘歌声破烟树’来得要更为自洽!”

    梅英卫竟然站出来,自己给自己挑毛病,让五绝派的师弟们都面面相觑,连陈成也有些意外。

    众人都不知道如何去接腔。

    仔细品味,似乎梅英卫说的也并非无理。

    “那么……”严达试探道:“这局就判双方和局,怎样?”

    双方五五开,也符合老乡们对二人诗歌的评价。

    “还和什么局啊。”梅英卫淡淡笑了笑:“这首诗的确是我的完成度不甚高,是我输了。”

    众少年大哗!

    四位大诗师之一的梅英卫竟然主动开口认输,目标对象还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外地少年!

    真可谓难得一见了!

    要知道,四位大诗师,至多在内部互有胜负,面对小一辈的青年人,从来都是碾压、教做人!

    故而少年们要想在桂州诗坛有出路,要么给他们四人当师弟,要么当徒弟!

    哪怕陈成只是在三局中获胜了一局,可其诗力也的确大大出乎众人意料了!

    恐怕梅英卫一开始评价的“起码有诗师实力”,所言不虚啊!

    梅英卫自己开口认了输,李鸿阔讨了一个没趣,连带着七少们也都不跳脚了。

    双方的战局打成了一比一平!

    五绝派的少年们安慰大师兄道:“大师兄只是偶有失误,不必记挂心上。”

    梅英卫不去回应,看着陈成道:“只剩下这最后一局了,你好好写,我也——好好写。”

    陈成见对方的意思,明显是较真起来了,最末一轮怕是不会再留破绽给自己了。也冲对方郑重地点点头。

    双方只有重视起对手的实力,才会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将自己最好的那一面展现出来!

    就和先前一样,陈成依然有拿出一首千古名篇来终结此局的机会。

    在小学四年级,他便学过张志和那首着名的《渔歌子》,这首也是唐代“词”的代表作之一:

    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

    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

    这里面的渔翁,头戴青色斗笠,身披绿色蓑衣,冒着斜风细雨,悠然自得地垂钓,连下了雨都不回家的形象,着实动人。

    另外,柳宗元除了“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外,还有一篇同样传颂千古的《渔翁》名诗:

    渔翁夜傍西岩宿,晓汲清湘燃楚竹。

    烟销日出不见人,欸乃一声山水绿。

    回看天际下中流,岩上无心云相逐。

    那句“听得一声木橹声响,忽见青山绿水”,也是格外神奇,令后人无限心驰神往。

    只不过无论是这首诗,还是《江雪》,都一样——寄托的是诗人自己的心情意趣。

    那个在山青水绿之处自遣自歌、独往独来的“渔翁”,便是独来独往,孤芳自赏的情作者本尊。

    哪怕是张志和的“渔歌子”,陈成也更相信那个“斜风细雨不须归”的是诗人自己,而不真是某一位有闲情逸致的渔翁。

    “大叔,我想问问你啊,”陈成对着明明早就说自己要走,可仍然“不离不弃”有观看了一个时辰的渔民老乡:“你每天都打鱼,快活么?”

    那副神情,分明就是汪峰老师询问学员“你有什么梦想”的样子。

    “我?我有什么快活不快活,乐呵不乐呵的!”渔民大叔乐呵呵说着,黝黑的皮肤,瘦瘦的身材,捕鱼20多年,家中祖祖辈辈都从事捕鱼工作,靠水不就吃水么!

    “打到鱼了,就快活,没打到,就不快活呗!每天收网的时候,看见网上挂满了大鱼小鱼,蹦蹦跳跳,嘴一张一张的,知道这一天没有白忙,那就乐呵呢!”

    “一筐筐鱼往岸上运,碰见隔壁邻家,问问对方今天收了多少——没我多!那就乐呵了呢!每天岸上热闹起来这边一堆鱼,那边一堆鱼,堆得像小山一样。能不快活么!”

    听着他们兴致勃勃地聊着,就有人打听渔民大叔每天打到鱼的经验,大叔便津津有味地分享他的那些诀窍……

    大叔兴致勃勃地讲述着自己的喜悦,陈成也微笑着听着,仿佛他也分享到这其中的快乐。

    心中对于最后一首诗怎么写,已经有了计较。

    事实上,虽然他没有打过鱼,可是并不是说他就没有这种体验。

    毕竟,他那个时候,人人都玩过一款叫“捕鱼达人”的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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