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若华抬眸看她,慢条斯理地道:“二老爷送来的那个人,可还在山里?”
那个人,便是春兰。
齐穆心心念念想要找到的人。
吴婶面上的笑容一僵,那个人一直是她心里的一根刺,总有不安的预感,觉得那个人会带来灾祸,但裴若华问起,她又不能不回答。
“在,在。就在原来那山洞里。我负责照顾她,每个两三天,就会送一次吃食还有换洗的衣裳过去。”
二老爷送来的人,三姑娘又交代了要好好照顾,吴总管和吴婶都不敢怠慢。
裴若华如今是炼气期的第五层,只有顺利到达了十三层巅峰,才能突破炼气期,进阶武道一重境。
眼看还有两个月,学宫新一次招生就要开始了,时间紧迫。
在她修炼的时候,跟闭关也差不多了,想来是没什么机会四处闲逛的,但她对春兰也很好奇,便想趁着有空,去瞧瞧。
至于庄子上的安全,她是不担心的,有二宝和三白在暗中保护,牛叔牛婶也是武者,虽说凡事不能太过依靠别人,必须做到心里有数,但是,她的神凰戒也不是吃素的。
“你带我去见见她。”
“三姑娘,山路远,而且那人痴痴呆呆的,您还是别去了吧……”吴婶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来,她瞧见裴若华那平淡无波的眸子,心里竟有些畏惧,当下不敢再多话,应道:“是,三姑娘。”
裴若华说服了水芹留在院子里,又给二宝和三白放了半天假,裴若华跟着吴婶优哉游哉地沿着小径一路向外头走去。
才走到院门,就遇上了甘蓝。
裴若华有些惊讶。
“咦,你不在家里陪陪家人,到这里来做什么?”
甘蓝抿嘴笑道:“瞧姑娘说的,我是你的丫头,跟在你的身边是我的本分。我能回家和家人团聚就已经很高兴了,不敢逾越太过的。”
回到家里,看到阿爷身体硬朗,爹娘和兄弟姐妹都各自安好,往后,这个庄子就是三姑娘的产业,庄子上的农户都是三姑娘的奴仆,只要三姑娘好,他们家自然就不会差,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裴若华叹了口气,心里不免有些许愧疚。
当初她在庄子上,就是担心自己在裴府缺少帮手,又知道甘蓝突破了炼气期,身上有武功,加上甘蓝为人沉稳,这才半是强迫半是许诺,将甘蓝带在身边。如果不是她,甘蓝如今还能跟家人在一起共聚天伦呢,何苦在裴府那个泥潭里战战兢兢的。
“你呀,都到了庄子上了,就轻松些,不必拘泥于府里的那一套。你若是想和家人在一起,搬回家里住也使得。”
甘蓝笑道:“知道姑娘心疼我,可我也得谨守本分才是,一次松懈,两次松懈,往后就会成为习惯,次次松懈,这可怎么是好。”
待在家里固然是开心的,但是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得都是一模一样的日子,长久了,不免有些平淡无味。
而跟在姑娘身边就不一样了,经历了许许多多不一样的事情,有欢乐的,也有紧张的,还有惊险的,总之,生活不再像是一潭死水。姑娘更是教她读书识字,这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她和水芹的想法是一样的,能够跟在姑娘身边,是幸运。
裴若华看着甘蓝,有些无奈地道:“罢了,随你高兴吧,反正在庄子上,你要见到家人也方便,想见的时候就去见,不必避忌太多。”
甘蓝点点头,看着一旁低眉顺眼的吴婶,道:“知道了。对了,姑娘,你这是要去哪儿呀?”
裴若华眉峰一挑。
“我想到处走走。”
甘蓝很高兴,她生长在庄子上,对这一片都熟。
“我给你带路吧。”
裴若华笑笑,她自然是信得过甘蓝和水芹的,但事关齐穆和吴王,不知道这些反而对她们更好。
“不必了,我让吴婶陪着我就好,你有空的话,就去和水芹说说话吧。”
甘蓝知道裴若华的性格,既然她说不用,那就是不用。
“是,姑娘。”
庄子周围群山连绵,最高有三座山峰,宛如三尊神祇,耸立在天地之间。山上怪石嶙峋,有的硬如钢铁,有的锋如长矛,造型千姿百态,气势森然。
阳光能够照耀到的地方,是一片光明,照耀不到的阴处,却仿佛密藏冬霜,异常的清凉。
向着远处遥望,流云绵绵,从山间流过的清水,好像流泉飞瀑,顺着河谷,道旁生长着一种淡紫的小花,花瓣非常奇特,竟是连成一片,看着像是一个小小的酒杯,很是可爱。
当一切都尽收眼底时,一种源自脚下的自信油然而生。
吴婶抬手,袖口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三姑娘,山洞就在前头。”
裴若华环顾四周。
“过去吧。”
洞口很大,走进山洞,光线骤然变暗,洞顶的岩石离地面只有十尺高,往里头走去,是一个连在一起的山洞。里面范围很小,曲曲折折,起起伏伏,脚旁是潺潺的暗溪,头上是怪异的钟乳石,一路水雾蒙蒙,冷气森森。
约莫走了一盏茶的时间,裴若华感觉到山洞的地势步步升高,越来越狭窄,似乎已经接近山顶了。
“三姑娘,人就在那里。”
吴婶指了指前方,压低声音说道。
山洞顶上有一道裂隙,射下一抹白光。
裴若华微眯着双眼,侧头一看,这山洞不算大,里头收拾得还算是干净,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
只见阴影里头坐着一个女人,她穿一身粗布衣裳,头发灰白像罩上了一层白霜,一双眼睛深深地陷了下去,瞳仁呆滞地望着石壁上的某一处,动也不动。她很消瘦,露在衣袖外的一双手爬满了一条条蚯蚓似的血管,手里还拽着一床棉被子。
在她身边不远的角落里,放着两个竹篮子和一个瓦罐,一个篮子里放着几个大白馒头和用荷叶包着的卤肉,另一个篮子里放着几个蒸熟的红薯芋头,瓦罐里乘着大半罐的清水。
“她这些日子,可有说过什么?”
吴婶摇了摇头。
“自她被送到这里来,我就没见她开口说过一句话。姑娘,她是个痴呆的,除了会吃饭睡觉之外,什么都不会。您瞧她身上的衣裳,是我给她换洗的,她的头发,也是我给她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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