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已是没有了转圜的余地,裴明珠就算是再想为二太太求情,此时也不能够了,再强词夺理,只怕会更让老太爷和老太太厌恶。
“是,明珠告退。”
等到裴明珠也离开之后,闹哄哄的场面终于静了下来。
老太爷看也不看老太太一眼,只对大太太和三太太道:“北苑那边,派人严加守着,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见。至于吃穿用度……”他想了想,“照常惯例,一律减半。”
大太太和三太太连忙应是。
老太爷吩咐完,一拂衣袖便走了。
“老太爷……”
老太太唤了一声,老太爷却头也不回。
老太太自觉没趣,也走了。
大太太谭氏硬撑着的那一口气一松,便只觉得小腿火辣辣的疼,几乎都站不住了。
她踉跄着,摇摇欲坠。
海嬷嬷双膝一软,几乎支撑不住,幸而三太太高氏眼疾手快,搭了把手,扶稳了大太太。
“瞧这样子,是走不了路了。你,快去传软轿过来,先把大太太送回文泉阁。”
三太太说道。
因为伤在腿上,到底不好直接让府医瞧,三太太想了想,便对还未离开的府医说道:“大夫,不知您可有专治跌打损伤的灵药?”
府医看了一眼大太太,她脸色煞白,额头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不过老太太到底是年纪大了,力气有限,一拐杖打过去,最多也就是皮肉伤。
“有。”
说着,府医命小医童开了医箱,从里头拿出一个天青色的小瓷罐。
“回去之后,先用烈酒冲洗,然后上药,每日三次,若是三天之后还没有好转,再来找我。”
海嬷嬷连忙接过小瓷罐,很是恭敬地说道:“多谢。”
府医点点头,便也就离开了。
大太太回到了文泉阁,坐在榻上,海嬷嬷蹲在一侧,小心翼翼地掀开裙摆,又揭开中衣,只见小腿白皙的皮肤上,爬着一条三指宽,三寸长的红痕。
海嬷嬷鼻头一酸,想太太还在闺阁之时,是多么金贵的女儿,谭府上上下下,就没有不疼爱她的,哪里别说打了,就连一指甲也没弹过。
嫁到裴家来,倒是将所有的苦楚都尝过一遍了。
“太太,可疼?”
三太太眉头一皱,啧啧两声。
“老太太下手也太重了。大嫂你也是,她拐杖过来了,你也不躲开些。”
大太太苦笑着摇摇头。
“老太太教训媳妇,哪里有躲开的道理。”
其实要躲开,也不是不行,但在那电光火石的一刻,大太太想的是老太爷在。
按理说,老太爷是不会理会后宅里的事情的,但是这一回是发生在他眼前的,老太太如此苛责媳妇,若是传了出去,岂不是让裴家没脸。所以她咬着牙,抗下了这一杖,就是要看看,往后老太爷,是不是还会如此纵容老太太。
她原本并不想这么算计的,但她不算计,谁又能保护自己呢?
这一回是她们运气好,李总管错认了马车,那一回呢?还有这般好的运气么?
归根到底,还是要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大太太柔声对海嬷嬷说道:“嬷嬷别难过了,其实也不怎么疼。”
平日里不小心被茶水烫一下,都要疼个两天,这么大的一片红痕,怎么能不疼呢。
海嬷嬷知道大太太是在安慰自己,便飞快地用衣袖擦了擦眼角的泪花。
“我先去拿些烈酒来。”
三太太看着海嬷嬷的背影,不由得想起从高家陪着自己嫁过来的几个丫鬟嬷嬷,情分到底和裴府的奴婢不同,顿时感同身受。
“大嫂,你腿伤了,这几日就不要去前厅了,万一加重了伤势,就不好了。我先把杂事处理了,有银钱出入的,过后再一同查账。”
三太太想了想,说道。
大太太点点头,也不矫情,径直说道:“好啊,只是这般,要辛苦你了。”
三太太一摆手。
“大嫂你这就太见外了,我是因为是你,才提出这个建议的,别人,我可不敢,没的让人以为我在揽权,又或是想打官中银子的主意呢。到时候,吃力不讨好,岂不吃亏。”
大太太淡淡一笑。
“怎么会呢,我信得过你。”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三太太就告辞离开了,毕竟还有许多杂事等着她去办。
海嬷嬷拿来烈酒,按照府医的嘱咐,冲洗伤处,然后涂上药膏,又缠上纱布,这一顿处理,大太太确实感觉舒服多了。
二太太聪明反被聪明误,从头到尾,都在裴若华的预料之内,但她又好似完全排除在这个漩涡之外,片叶不沾身。
就连裴府最老练的老太爷,也没有将事情往她身上去想。
不过,让裴若华惊讶的是裴觉兴的态度,他丝毫也没有替二太太求情的意思,反而是跪倒在老太爷和老太太的跟前,痛哭流涕,说是自己治家无方,甘愿受罚。又备下了厚礼,亲自到文泉阁和文石阁赔礼道歉。
正如老太爷所说,一家人,哪有什么隔夜仇。裴觉宏这样,若是还不断抱怨的话,未免就显得太小气了。
裴若华暗自叹息,果然是吴王陛下的心腹啊,能屈能伸,懂得在自己不占优势的情况下隐忍后退。
其实裴若华不知道的是,因为裴觉兴在雍钦帝寿宴那时,突然献上记录了玄门经下部的羊皮卷,震惊了不少人,当中,就包括了吴王齐衡。
吴王心中十分不快,裴府有玄门经下部,为什么从来没听裴觉宏说起过?他是雍钦帝的儿子,自然知道陛下对玄门经有多么的渴求。
若是裴觉宏能将玄门经弄到手,再由他来献给陛下,那该是多大的功劳。
裴觉兴还信誓旦旦,一定会让裴觉兴在寿宴上捅出一个大篓子,到时候,世子之位是铁定保不住了的。等到吴王帮助裴觉宏坐上世子的位置之后,整个裴府就都会任由吴王驱使。
然而,一部玄门经,将一切都逆转了。裴觉兴不但没有倒霉,反而交上了大运了。
这些事情,裴觉宏事先知不知道?
裴觉宏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忠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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