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总管强自镇定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那大夫站起身来,恭谨地对裴觉弘道:
“二老爷,他的五脏六腑有轻微的震伤,手臂骨折,脚踝扭伤,全身还有多处筋肉擦伤,红肿淤青,确实是从高处堕下所致,须得好好医治。”
裴觉弘点了点头。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大夫躬了躬身,挽着医箱便退了出去。
待到木门“咔”的一声合上,裴觉弘双眼一瞪,大手一拍作案,指着吴总管斥道:
“你这是怎么回事儿?不是让你杀了她?”
早前裴觉弘从吴总管的口中得知裴若华死而复生,并没有多大的惊讶,甚至都没有向吴总管细问详情,只是下达了杀人的命令。
在他的心里,裴若华已经是死人了,不过是早晚的区别。而死人,是不会泄露任何秘密的,也不值得多耗费心思。
“二老爷,奴才……”
吴总管忙从绣墩上起来,跪倒在地上。才说两句,就开始咳嗽起来,撕心裂肺的,好一会儿,才略微平复下来。
“奴才那日报信回去之后,咳咳……确确实实照您说的去做了。”
他缓了口气,继续道:
“我把三姑娘骗到山边悬崖,正要推她下去,没想到她手上冒出红光朝我打过来,当时我感觉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全身又痛又麻,想动都动不了。然后……然后三姑娘 就踢了我一脚,我就摔下去了。”
吴总管说到最后,已是哭丧着脸。
裴觉弘眉头拧的紧紧的,凌厉的眸光扫了吴总管一眼,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废物!”
吴总管脑袋一缩,连忙垂下头,不敢再说话。
裴觉弘见他脸肿的像猪头,还朝自己咧开嘴笑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光长年纪不长脑子,连个小姑娘都对付不了。
沉吟了片刻,裴觉弘又问:
“她活过来之后,有了武功?那红光,是怎么样的?”
吴总管想了想,道:
“那红光就是一闪而过,奴才也不知是不是武功,反正三姑娘很厉害。”
裴觉弘微微咬牙。
“怎么个厉害法?”
吴总管微不可查地呼出一口气,小声说道:
“三姑娘手里的铜钱,一眨眼就不见了。一张纸撕碎了吹一口气,又重新复原了。对了,她的手掌不但能冒出红光,还能冒出火来。”
裴觉弘眸光一沉。
“竟有这事儿?”
吴总管抿了抿唇,道:
“有好些人都说,姑娘这是遇仙儿了。”
裴觉弘冷哼一声,不屑地说道:
“荒唐!什么遇仙儿,不过是些见识浅陋的人在胡说八道。”
吴总管抬手轻轻地抽了一下自己的脸,陪着笑道:
“瞧瞧奴才这张愚笨的嘴,二老爷您博学多才,是文曲星君下凡,什么都瞒不过您的慧眼。”
吴总管拍马屁拍对了地方,裴觉弘脸上闪过一丝得意之色,他两榜进士出身,现下乃是正五品户部郎中,虽然品阶并不太高,但他对自己的才学和能力是非常自傲的。
如果不是他那病弱的大哥占了临安侯世子这个位置,想来他的成就还远远不止如今这般。
想到这里,裴觉弘的脸色不由得又沉了下来,食指和中指微屈,有节奏地在大案上轻敲着。
其实他心里也摸不准,裴若华的怪异表现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如果她真有这样的本事,那么许多的计划,可能要因此而改变了。
吴总管头皮发麻,觉得一声声像是击打在自己的心尖上。
他做出背叛裴觉弘的决定,有当时情势所迫的原因,还有对裴觉弘一贯积攒下来的不满,但心理上对于裴觉弘的畏惧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消散的。
尤其裴觉弘是个心眼小,爱记仇的人,即便一时半会儿的不趁手,也总是把仇记在心里,等到时机合适的时候展开报复。
不知过了多久,裴觉弘沉声开口道:
“三姑娘既然是头七那夜活过来的,那夜庄子上,晋王……”
裴觉弘没有说下去,好在吴总管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颇为踌躇的应道:
“这个,当时奴才在地窖里,详细的情形我不知道……我想,应该是没见着,要不然打打杀杀的,还不得吓傻了。不过就算她看到了,也没什么,她哪里有这个见识,认得晋王殿下,兴许以为是闹山贼呢。”
裴觉弘不置可否,却也没有继续追究,他转了个话题,问道:
“你和老罗是怎么回事儿?怎么在青铜大街上闹起来了?”
还是在京城里最热闹的地方,坊间的议论可不会这么容易就消停,一传十十传百,像是插了翅膀似的,裴家三姑娘遇仙儿了,死而复生一下子就街知巷闻,连带着裴家也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吴王设计晋王不成,反而倒赔了三十万两银子,还搭进去了松林六煞,如今就像是个火药桶,暴躁的不行,裴觉弘身为吴王的心腹,这段时日也不好过,屋漏偏逢连夜雨,裴若华这边又偏离了他原先的掌控,真是烦透了。
吴总管心中一突,来了,他为了不让裴觉弘起疑心,可是下了大本钱的,当真是摔下了山崖,几乎去了半条命。
吴总管连忙打起精神,朝着裴觉弘磕了一个头,额头紧紧的贴在冰凉的地面上。
“二老爷您不知道,我摔下山崖时吐了血,当场就晕了,三姑娘也不管我的死活,后来还是老罗到山上去砍柴遇上了,这才将我抬回庄子上。
庄子上没有大夫,我家婆娘又哭哭啼啼的,说是我死了就要跟着我一起去了。最后还是老罗拿定了主意,回府求主子恩典寻个大夫医治,并且赶着牛车送我进城来。
老罗也是好心,担心我伤太重,还没熬到回府,就死了……我替他向您赔罪了,您别怪他……”
裴觉弘深深地看了吴总管一眼,那卑微讨好,小心翼翼的模样,令他心中的烦躁多少消散了一些。
青铜大街上发生的事情已经有人前来回禀,他虽然觉得有些古怪,但细想一遍,一切都很自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他是万万没有想到如今的吴总管竟然听命于裴若华。
也只能归咎于吴总管和老罗都是粗人,愚钝了些,做事毛躁了些,到底没犯什么大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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