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本王想,本王就是没有证据,也可以让你说死就死呢。
张大人,你信不信?”
夜九宸轻描淡写的说着,语气也毫无波澜,仿佛就像是在说一件同吃饭、睡觉、上厕所一样,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而原本笃信淡定的张怀仁,在听闻了夜九宸这句话之后,那份笃信和淡定,突然间就崩塌了。
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一种人,他们身上与生俱来的,就带着一股气势,只要他们说,就让你会不由自主的相信。
张怀仁垂在身侧的双手,不动声色的一点一点攥起了拳头,直直的看着夜九宸,看着他那双漆黑的、深邃的、宛若黑曜石一般,神秘暗哑的眼眸,心跳猛地一窒,随即便狂烈的跳动了起来。
因为他知道,夜九宸即便脸上挂着笑,但绝对不是在开玩笑。
一瞬间,张怀仁的大脑快速的旋转了起来。
自从爬上这个位置,做了那些疯狂而又狠辣的事情,他就知道,早晚有一天,自己会死。
他不怕死。
他只怕回到从前那般风餐露宿、受人欺压的日子。
但他可以死,大哥不可以。
石老爷和他不是同姓,严格说起来,两人之间也并不能算是真正的兄弟。
他的母亲是石老爷父亲的续弦,石老爷是他父亲与原配的孩子,而他是母亲带去石家的。
只是没想到,两人在举办婚礼的那天,便发生意外双双毙命了,只留下了石老爷和他,石老爷长他十岁,原本张怀仁以为,母亲一死,自己就会被抛弃,可是没想到石老爷却告诉他,以后会照顾他。
原本,张怀仁也是没有放在心里的,毕竟,没有血缘关系,当时那种情形下,话谁都会说,日子久了,两个没有生活能力和赚钱能力的孩子,哪里还能记得什么誓言。
但让张怀仁完全没有预料到,石老爷这一说,就真的做了。
父母亲去世没多久,他们的房子就被亲戚霸占了,两兄弟被赶出家,从此过起了风餐露宿的生活。
石老爷作为兄长,想要出去找工作养活弟弟,却不想遇到了黑心店家,白让石老爷做了一个月的工不给工钱不说,石老爷去找,却又被打了出来。
兄弟俩不服,前去报官,但怎料官府竟然与店家是相识的,将两兄弟又打了一顿扔出了衙门。
从那一刻起,张怀仁就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想要活着,想要活的好,就一定要有钱有势。
不然,就只能像当时的他们一样,受欺压也无处去伸冤。
那段日子,是两兄弟最难熬的。
年轻的石老爷带着满身的伤痕,每天去街上乞讨,讨回来的东西,都是先紧着张怀仁吃、张怀仁用,有剩下的自己才垫吧一两口。
张怀仁说要陪石老爷一起去乞讨,却被石老爷骂了一顿。
他让张怀仁好好读书,说只有读书,兄弟俩的命运才有可能改变。
张怀仁记下了,并且牢牢的记在了心里,用石老爷乞讨攒下来的钱发了疯拼了命的读书。
尽管,在学堂里,他也是被欺负,被嘲笑、被排挤的那一个。
但当时的张怀仁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不反抗的默默承受着,记在了心里。
终于,在科举考试中一鸣惊人,做了官,然后也从此开始了一条不归路。
但是做上官的第一件事,张怀仁没有做别的,而是将当年不给石老爷工钱,还将他打了一顿的那个店家和县太爷,给弄死了。
石老爷原本是要责怪他的,但张坏人却在那一刻告诉石老爷。
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一点欺负,一点伤害,只要我活着,就要护你周全,即便我死了,也会尽我最大的能力保住你。
这么多年,张怀仁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两人之间没有血缘关系,却比任何一对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弟还要亲。
所以这一刻,张怀仁想的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石老爷的。
一切,都只发生在一瞬间,就在夜九宸开口,准备命令人将石老爷和张怀仁拿下的时候,张怀仁猛地眼睛一亮,朝着距离自己轿近,还处于懵逼状态,没有反应过来的栓柱,冲了过去。
众人没想到张怀仁会做出这副举动,一时间都有些怔楞,等待大家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就见栓柱已经被张怀仁挟持住了。
“都别过来,谁过来,我就弄死他,”
此时此刻的张怀仁,已经卸下了所有的伪装,变得狠厉狰狞。
他撑大了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狠戾的瞪着所有人,就像是穷途末路的野兽,张着血盆大口,呲着獠牙。
即便知道,已经陷入了死境,再无生还的可能,但还是做最后的殊死搏斗。
冷月和夜九宸站在一旁,似乎很平静。
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一样。
尤其是冷月,有点同情张怀仁。
她能猜到,张怀仁这么聪明的人,知道他现在做这样的事情,也没有办法脱罪了。而之所以会这么做,只是为了保住他哥哥石老爷一命罢了。
但是他可能忘了,眼前站着的人是自己和夜九宸。
将领和士兵们突然就都犯难了,一个个举着兵刃,将张怀仁团团围住,却不敢轻易上前将人拿下。
毕竟,张怀仁劫持的人,虽然看起来就是个瘦瘦小小的乞丐,但是和王爷王妃在一起的人,谁知道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他们会不会被牵连。
毕竟,几天前还是个平民的人,突然摇身一变就成了王爷王妃的,这个世界上的事,哪里说的准?
房间内的情形,僵持了起来。
夜九宸淡定的上前一步。
“张大人,本王一直以为你是聪明人。”
“别跟我说没用的。
寰王是吧?
你好,你很好,本官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会栽到在你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王爷手里。
不过不亏,也当是我命中该有次一劫。”
张怀仁极为淡定从容的说着,夜九宸却浅然一笑。
“既是如此,张大人此举,想必是有所图,有所求了?”
说着,夜九宸不动声色的朝着依旧怔楞在角落之中,忧心忡忡望着张怀仁的石老爷看了一眼,蓦的收敛起脸上的笑意。
“可惜,本王忘记提醒你,本王生平,最讨厌别人威胁我。”
“寰王!”
夜九宸话音刚一落下,张怀仁就忙不迭的将话接了过去。
他现在必须尽最大的努力,尽可能的保住石老爷。
“想来皇上派你来,也是想要为你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王爷,找些堵住天下悠悠之口的筹码吧。
既然如此,本官可以和你做个商量。”
早在刚刚短暂的接触中,夜九宸就已经看出来,张怀仁虽然是个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但也不可否认,是个聪明睿智之人。
如果他将这份心思换在其他的地方,一定会是一位名垂青史的好官。
可惜,人的选择,有时候就在一念之间。
夜九宸顿了顿,刚想要开口拒绝,并且命令人将石老爷拿下,却见好半晌没有开口的冷月,突然冷不防的说了一句。
“你姓张,他姓石,你们两个不是亲兄弟?”
冷月的话让在场的人都不禁怔楞了一下。
张怀仁顿了顿:“是,我们之间没有血缘,但他待我,却比亲兄弟还要好。
对我来说,没有他,就没有今日的我。”
“懂了!”
冷月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他突然感到好奇。
和夜九宸的看法一样,张怀仁聪明睿智,为人机敏,如果不走上歪路,一定会成为一个好官。
但为什么好好的官不做,要做狗官?
而且,看他对石老爷那份感情,又不像是个十恶不赦的人。
冷月一直都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绝对的好人,也没有绝对的坏人。
对柳庄村的人和栓柱来说,张怀仁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坏的人。
可对石老爷来说,张怀仁便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好人。
“小时候过的不好?”
冷月随后询问了一句,张怀仁又是一愣,而且这回不光是张怀仁,就连石老爷,都诧异的瞪大了一双眼睛看向冷月。
“你怎么知道?”
“猜的。”
张怀仁沉默着看了冷月几秒,随即低下头。
“过去的事情,我不想再提了。”
“嗯。”
到了这会,冷月总算是明白了一件事。
怪不得,人家都说,有的人用一生来治愈童年。
想来,张怀仁之所以会走上歧途,不过是因为童年的那些伤痛。
不过,伤痛也好,过得不好也好,都不是一个人可以作恶的理由。
张怀仁深吸了一口气。
“都是我做的,你们所调查的事情,都是我做的。
瘟疫是存在的,就发生在柳庄村,但我第一时间已经派人屠村,将疫情控制了起来。
为数不多几个像这个人这种逃出去的,我也都已经派人找到,隔离了起来。
所以,所谓疫情,根本没有传播开。
至于暴乱,就更加没有了。
刘斌的奏折,是我故意送到皇上面前的,因为我知道,到时候皇上收到两份不一样的奏折,一定会派人亲自下来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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