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动荡仅仅停留在皇宫发酵,绝大多数百姓乃至官员都是不清楚的。
李敢虽然根据时间线能猜到一点,但他又出不了门,更没办法验证,自然只能停留在猜想。
李府的生活一如既往,简单而又温馨,重点是李敢每天都很充实,因为即使是有上帝视角,他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
诸子百家的学问……浩瀚而又深遂,就算是儒家,也远不同于后世被阉割的那般,充满变通性,不拘泥于固有的格式。
木木学字虽然比李敢困难,但还是有所成果的,她也更加适应了李府的生活,试着淡忘曾经不堪的记忆。
流民们大多数得到安置,剩下小部分有的选择再度回乡,有的妇孺孤寡被富人买去做奴仆,勉强活下去。
从中牵线搭桥,并且协助内史的李蔡,办公事时偶尔也会碰到流民,而他们总是不吝谢意,于是李蔡的美名得到小范围传播。
疱厨的厨子们得到李昭儿的细盐之后,饶有兴趣地替换了平时使用的粗盐,然而用了没几天就消耗一空了。
于是有了接下来这一幕……
晚间,王佳儿咀嚼着平时常吃的白菜,察觉出不对劲,抿嘴道:“这菜怎么没昨儿好吃了,味道似乎和几天前差不多……”
崔芸娘给李敢舀了一碗鱼汤,拔弄着挑出散碎的鱼骨,漫不经心地回应:“准是厨子手艺的问题,这忽上忽下的厨艺,咱们可没法干涉,超常发挥总是偶然的。”
李昭儿缩了缩脑袋,与李敢面面相觑,她们不明就里,可自己与四弟可是一清二楚。
没办法,现下只能让厨子背锅了。
崔芸娘在教育儿女方面,与其他人并无不同,时不时总会蹦出来一些期许。
“敢儿,夫子说你虽然脑子好使,但观点总是稀奇古怪的,你要多读多记,别浪费了天赋,等你长大了一些,母亲让你爹教你骑射与五兵,我大汉儿郎,注定是文武双全才上得了台面。”
李敢听着,用点头表示他听进去了。
见崔芸娘要给她夹肉,木木把碗缩回去,展露笑靥:“木木不喜欢吃肉,给公子……”
“还叫公子呢,叫弟弟就行了,你不用管他,他牙齿就那么点,吃不了肉……”
木木这才探出碗,接了过来。
李椒看着羡慕起来了,把碗探到王佳儿面前,努嘴道:“小娘都护儿子女儿,娘亲你总不学着点?”
王佳儿冷笑一声,也夹起一块猪瘦肉。
在李椒眼神期待下把肉放在了李昭儿碗里:“乖,女儿你多吃点肉,以后会出落地更俏。”
李昭儿对着李椒尴尬一笑,然后一口吃掉,得意道:“好吃!”
李椒直接给气饱了,指着王佳儿,手指微颤道:“你……娘亲你……”
王佳儿瞪了他一眼,“把手放下!用筷子指人,这合礼节么?没大没小!”
“哼,不给就不给,我自己夹!”
“自己能夹还要娘夹,矫情!”
“不一样!”
“你这是心理作用,这么多年还不习惯?”
李椒:“……”
……
皇帝回京的消息,如一阵春风,让许昌、石建、石庆等人如释重负。
第二天早朝刚一开始,许昌就迫不及待地出列,向刘彻陈奏了东瓯国的事情。
刘彻一听出了这么大的事,神色严肃起来,话里也带了责备的意思:“既是军情紧急,丞相为何不禀奏太皇太后,以致延误至今呢?军机要务总是不等人,倘若让闽越灭了东瓯,我大汉岂不威信扫地?被那些小国轻视?”
许昌惶恐不安,小声回道:“启奏陛下,在此之前,臣已禀奏过太皇太后。”
“哦?那既然太皇太后已经知晓了,你等就该遵旨发兵,不可轻怠,为何迟迟不动,是要朕治你的罪么?”
“喏……”
许昌不知道该怎样应对刘彻的申斥,那欲言又止的话在舌尖上打滚,立马被吞回肚子里,就是找不到准确表达自己意思的句子。
他暗地打量着刘彻,眼看皇帝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心就“怦怦”地直跳个不停,“陛下,太皇太后要臣等皇上旨意。”
刘彻“哦”了一声,随之便道:“等朕的旨意?好!朕现在回来了,朕就听听丞相高见,依丞相看,对于如今这种情况,如何才能平息闽越国战事,救东瓯黎民于水火呢?”
“这个……”
许昌越发难堪,“臣久在太常,若是问臣经籍典制,尚能勉强为之,至于这用兵之道么……臣是从未涉猎过,不敢妄自发号施令,十分惭愧……”
“惭愧?”刘彻淡淡一笑,眉宇间拂过一丝讥讽。
“朝政无小事,社稷系安危,朝廷诸事均经由丞相,丞相你一个‘惭愧’,说地轻巧,难道可以退却闽越大军么?”
说完,他就撇下许昌,把话锋直指石建和石庆。
怒斥道:“就算丞相不通兵事,你等也昏昏然么?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看你等平日一个个伶牙俐齿,临到紧要关头,却茫然无措,为官做到你们这样,尽可以说是误国之徒!”
尔后刘彻点了严助和卫青的名:“严助,朕记得你是会稽人,对闽越国情必是熟知,早朝后,你到宣室殿议事,还有卫青,待会包桑你去叫他,让他也跟着一起来。”
随着包桑一声“退朝”,大臣们纷纷散去。
许昌、石庆、石建一时间都懵了,相互看了半天,无话可说。
最后还是许昌打破了沉默,说道:“各位大人,你们看着老夫作甚?看老夫有用就不会被训了,陛下训在你我的头上,可痛却在太皇太后心里呀,咱们还是速去禀奏太皇太后吧!”
石庆听了,频频摇头:“禀奏什么?陛下说太皇太后什么了么?没有,我等为太皇太后长脸了么?也没有。
现在,陛下要出兵讨贼,你我有本事胜任得了么?不能!既是不能,那么向太皇太后禀奏什么呢?这个时候去永寿殿,除了又挨一次训,还能有什么呢?不去不去,要去你们自己去。”
石建听了点头道:“言之有理,既然陛下已经决定出兵,我们也阻止不了,既然你我就已替太皇太后分了忧,且看潮涨潮落吧。”
说罢,他们跚跚地出了未央宫前殿,各自回署中去了……
刘彻一进宣室殿,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掩饰不住的眉飞色舞。
看着跟随他进来的庄青翟、严助、张敺和卫青,他的话语中就带了必胜的自信。
“卿等说说,朕如何才能解东瓯之围?此乃朕登基以来首战,不战则已,战则必胜!朕一定打地漂漂亮亮的,这样太皇太后才会交权。”
严助趁机呈上窦婴的奏章,刘彻看了,本已不平静的心霎时潮头澎湃。
在朝政死气沉沉将近一年之后,他终于重新听到了让他快意的声音,窦婴他的确是个可用之材。
当年窦婴“跪雪直谏”的情景又回到了他的眼前,这么说起来,真是板荡识诤臣啊!
刘彻收起奏章,由衷地感慨,略思考片刻,便作出了决断,他此刻想邀窦婴过来议事了。
“包桑,速传窦婴到宣室殿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