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那把染血的匕首闪烁着冰寒凌厉的光芒，几乎是以割帘之势刺向车内的人。
然……
就在寒光逼近车内的刹那间，匕首像是被黑暗吸了进去，扎在如棉花一般的空气里。
与此同时，女子的手腕被一道神秘力量擒住，她那双充满杀气的眸子赫然睁大，这才意识到自己中计了！可还没看清车内的人是谁，她胸前就被击了一掌，身体飞了出去，倒在地上，口吐鲜血！
手中的匕首也掉在了一旁。
车中之人双脚一踏，整辆马车瞬间被震断成两半，人从车内飞出，稳稳落在女子面前。
女子摁着胸口，双眼猩红，抬起头看向眼前的人。
她认得他！
大理寺寺正候大石！
候大石面露狠绝之色，手持鱼头铜弓，弓上的箭对准了女子的眉心，只需刹那间，便可取人性命。
他鹰眉一凛，道：“要引你这条大蛇出来，真不容易。”
女子看着近在眼前的利箭，丝毫不惧，道：“一箭杀了我，就结束了。”
“放心，你手中沾着三条人命，想逃都逃不了！”
“我没想逃。”
“那就摘下你的面罩，露出真面目吧。”
女子冷笑一声，眼神忽而一暗，抓起地上的竹叶和沙土朝候大石洒去，
风卷着沙土飞进候大石的眼睛里，他眼前一阵迷乱，往后避退两步……女子迅速捡起旁边掉落的匕首，起身朝候大石的胸口刺去。
好在他躲闪及时，匕首只是刺穿了他的手臂。
他顾不得伤势，脚尖一点，身体在空中翻转一圈落在了女子的身后，待女子转身之时，他已经拉起手中的长弓，利箭对准了女子的心脏，但就在蓄势待发之际，他忽然箭头一转，对准女子的肩膀射了过去。
“呃……”
利箭划过空气，带着一束白光，刺穿了女子的肩膀。
下一秒，候大石将鱼头铜弓往后背一收，捏起一片飞落下来的竹叶，朝女子的脸掷去，竹叶似针一般锋利，割下了女子蒙在脸上的黑布。
她撞在竹树上，应声倒下。
那张惨白的脸蛋也显露在了周围的火光中。
候大石眼睛倏然一眯。
是她！
南城戏庄里负责整理戏服的幸儿！
第一桩命案发生后，他盘问过她，当时她眼底带泪，看上去很胆小，没说几句话就被吓哭了。
所以，他根本就没有怀疑过她。
果然，人不可貌相。
这时——
远处传来了慷锵有力的马蹄声，震破了静谧漆黑的山林，伴随着星星点点的火光，数几十名大理寺精兵持着火把骑马而来，将地上的女子团团周住。
女子虚弱的倒在地上，肩上的血染红了身下的竹叶。
眼前这一幕，她不由地笑了。
那略带凄惨而诡异的笑声，久久回荡于林中……
一夜过去，天光大亮。
大理寺公堂上。
林末穿着官服，坐在高堂之上，他虽然一夜没有合眼，但看上去依旧精神抖擞，神采奕奕，丝毫没有一丝倦容。
衙门里的官员也尽数到场。
众人的视线都落于跪在公堂中央的女子身上，女子挨了候大石一箭，现下已经包扎好了，但因为失血过多，一张脸惨白如纸。
她空洞的眼睛里看不出一丝求生的欲望。
就好像，早就料到了会有今天。
堂上一片寂静，直到林末开口：“幸儿姑娘，不，应该叫你姜儿姑娘吧。”
听到“姜儿”两个字，女子薄唇微扬，看向林末，如幽灵般森冷一笑：“已经很久没人叫过我姜儿了……看来该知道的，林大人都已经知道了。”
“你杀了人，还刻意留下这么多关于姜环的线索，不就是要引导我们查出姜环的过去和他的死因吗？现在你目的达成，杀害他的凶手已经找到，证实就是南城戏庄的老班主，他也承认了自己的罪状，到时，本官会将他送去刑部，他会为自己犯下的错承担应有的后果。可你为此杀了这么多人，最后连自己的命都要搭上，值得吗？”
“呵呵！为什么不值得呢？他们本来就该死！十二年前就该死了！”
林末依是那淡淡的语气，道：“本官也很同情姜环的遭遇，但有些事，并非只有杀人才能解决问题。”
“可是只有杀人，才能算是结束。”姜儿眼底生恨，双唇发白道，“当年，我亲眼看到我哥哥是怎么被那些人欺负的，他们打他、骂他、羞辱他，完全不把他当人看！我哥哥到底做错了什么？就因为性格和相貌，就活该被他们折磨吗？他们都是披着人皮的恶魔，统统该死！但最该死的，是瑶娘！我哥哥为了她割下身上的皮，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可到头来……她却是看都不看一眼，还骂我哥哥是个怪物。是她……是她亲手把我哥哥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她也知道我哥哥是被老班主杀死的，但就因为她害怕，因为她也希望我哥哥死，所以就隐瞒不说，还假死离开长安来躲我，可老天爷有眼，恶人……终归会有恶报。”
“所以当年你被老班主赶出戏庄后，就一直谋划着要回来报仇吗？”
“没错，我要让那些人，拿命来还！”这样的姜儿，完全不像那个胆小的幸儿，她说，“这十二年，我就是靠着心中的那股恨才撑到现在。半年前，我隐姓埋名回到长安，偏偏那么巧，竟然让我在大街上看到了瑶娘，一别十二年，她就像是变了一个人，还摇身一变……成了副尉大人的夫人。原本那天我就可以杀了她，但我发现……她竟然怀有身孕，眼看还要几个月就临盆了，孩子是无辜的，我不会滥杀无辜，所以我化名幸儿，去了南城戏庄，一边等瑶娘把孩子生下来，一边谋划着报仇计划。杀人固然简单，但我要让你们知道……那些人为什么该死！因为我知道，就算我把真相说出来，你们也不会相信，所以我每杀一个人，都会留下线索，引导你们亲自去查找真相，哪怕我死了，我也要你们为我哥哥还一个公道，让那些人，为他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