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白色长衫的罗兴德,一步一步缓缓走近,他戴着一个很普通的发冠,面色无异,似乎见到张求知这般下场后,他眼底的恨意已然消失。
然而,张求知虽然知晓刚才玄霖是假扮的,但是他并不知道罗兴德没有死。现在见到本尊出现,还以为这个世上当真有冤魂索命的事情。
“啊!不要过来不要过来!走开……滚开……”
张求知双手胡乱的拍打眼前的空气,似乎这样做就可以把那个叫罗兴德的鬼魂驱赶出书房。
这一刻,在场的人都知晓,如今,张求知是真的吓傻了。
翌日,沈潇潇替张求知把脉,又仔细地检查一遍,还是不放心,把金诺一叫过来,再次检查一番。
得出一个结论,张求知已经神志不清,仿佛是一个六岁的孩童,什么都不懂了。你给他什么,他都只会往嘴巴里?。
起初,金诺一得知他的那些恶行后,也同沈潇潇一样,以为这些不过都是张求知为了躲避刑罚而装模作样的。
在江河的提议下,玄墨等人又几次试探,发现张求知当真是疯了。
事已至此,沈潇潇还是忍不住叹息说道:“还以为能把他身后的人都顺藤摸瓜,没想到他这么经不住吓唬,线索到这里就断了。”
江河拍拍她带手背,示意不必担心,遂又说道:“虽然不能都抓到,只要顺着张求知的这条线索往下,还是能抓到一些,那些抓不到的,至少也能打草惊蛇,让他们最近都不会有动作。”
玄墨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些金疮药,刚要转身出去,却被燕飞一把夺走。
“那个人那么坏,为什么还要给他疗伤。”燕飞把那托盘护在怀里,好似什么宝贝似的。
玄墨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的一切行动都是听从主子的指令,见此,他只好回头看向江河,用眼神请示要怎么办。
这时,沈潇潇抱着手臂说道:“你问问你师父,他是什么看法。”
燕飞遂又转头看向金诺一,他坐下后,缓缓说道:“虽然他犯下大错,但是还是有权利得到应有的治疗,更何况,他在地牢里,孤独终老,总比一死了之的好。”
听了金诺一的讲解,燕飞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遂又极其不舍地把怀里的托盘递出去。
玄墨接过托盘转身出去,朝着关押张求知的房间走去。
沈潇潇听了金诺一的话,心底一阵触动。在后世,一切都是依法行事,在古代,虽然有律法,但是多数时候也不过只是一个摆设罢了。
有钱有势的人,古代的律法对于他们来说,不过就是可有可无的玩具一般。
她本以为,金诺一不过就是随口说他是医者,治病救人是天职之类的,没想到他竟然有这样高的觉悟。
按照这般下去,燕飞在他身边长大,终究会成长为一个三观很正,内心很强大的人。
房间内又陷入一阵沉默,沈潇潇偏头打量罗兴德,他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双眼空洞,很显然在发呆,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良久,沈潇潇低声问道:“罗兴德,你之后打算去哪。”
罗兴德似乎没有听到,江河轻咳一声,这时他才回过神来。他若有所思地说道:“回禀郡主,小的还是回暗夜阁去。”
本以为事情就此结束,没想到临别的时候,江河又问道:“你觉得张求知现在的处境,你满意吗?”
在一旁等候的沈潇潇有些吃紧,在心中揣测,江河这句话的用意何在。
罗兴德一身白衣飘飘,他负手而立,面向太阳初升的方向,仰着头,也不知道都看什么,他深吸一口气后方才说道:“只要罗家洗刷冤屈,别的无所谓了。”
众人分别,夜不明竟然亲自来接罗兴德,这让旁人皆是一脸的难以置信,又是一脸的狐疑。
不是说罗兴德是编外人员吗,为何暗夜阁的阁主竟然亲自前来迎接。
多年以后,在一次月下对饮的时候,沈潇潇问夜不明为什么。
夜不明端着青玉酒杯,朝着月亮举杯,哼唱了一句清平调,缓缓说道:“你不觉得罗兴德很值得让人敬佩吗。”
这句话,沈潇潇当时不明白,也许是因为她喝醉了,也许是因为她涉世未深。直到后来,她多次遇险,才体会到这句话的真正意思。
罗兴德能在那样的处境下依旧坚持自己的本心,即便到后来九死一生,再次面对残害自己全家的仇人的时候,他依旧没有动杀念。
他想要复仇,可是,到最后,终究没有动手。他要的不过就是全家满门的一个清白。
那之后,案件查明,圣上赏赐一些金银珠宝,还有一座宅子,还有罗家原先就有的官职,然而,罗兴德统统不要。在朝堂上至此消失,只有少部分人知道他一直在暗夜阁。
然而,他的名字也没有在江湖中再出现过。
……
张求知获罪,被押送回京,等候入狱,张家被抄家,上上下下一百多号人,统统被流放。流放到北寒之地,据说要走上两个月才能抵达目的地。
一路上,风吹日晒,还有大自然带来的考验,还有张求知以前得罪过的人,加上仇家寻仇,一百多号人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只剩下三十几人。
据说,他的妻女都在中途病逝了。淋雨得了风寒,又没有药,也得不到休息,最终去阎王爷那等张求知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
之后,在张求知的府邸,抄出许多金银珠宝,多到可以堆满他的两个书房。
看着满屋子的银子,名画,珠宝,沈潇潇不禁咋舌。
“啧啧,这人到底是捞了多少油水,这些都是民脂民膏啊。”
江鹿衔抱着手臂也忍不住感叹道:“怪不得他不回去,明明有升迁调任都不回京。”
贪官的眼界说长远也不长远,说只想着如何获利,却没有想过自己全家上下要怎么安然无恙地度日。
转悠一圈,江鹿衔又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