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修心里一乐,拢了拢手,在大袖里玩了一下骰子,继续道:“他们必定诡辩曹公乃矫旨兴兵。”
曹操恍然大悟,豁然开朗,但是脸上却是古井不波,无任何表示。
杨修朗声道:“如今朝廷,不,曹公兵强马壮,麾下猛将如云,谋士似雨,粮草充足,天下归心,又有天子御驾亲征助力,逆贼孙权定然惊慌失措,难以抵挡。反观孙权,年纪轻轻就窃据大位,虽然阴险狡诈,外有强敌伺环侵凌倾覆之险,内有山越反抗孙氏遗留之毒未清。”
杨修猛然拱手,提高声音,断然道:“修以为,此战必胜,而且是大胜!”
曹操沉思了一会,突然站立,抚须大笑起来。
屋里众人面面相觑,一片愕然。
曹操慢慢走到杨修面前,伸出双手用力拍了拍杨修的肩膀,目光炯炯有神似有泪花在转动,感慨万分道:“德祖,真大才也!听君一席话,仿佛奉孝之言尤在耳边。”
杨修一丝受宠若惊的喜色掠过眼眸,拢在大袖的骰子也是抖了一抖,很快神情恢复如常。
曹操顿了顿,又道:“只是那逆贼孙权与那刘备早结成姻亲,又为联盟,如之奈何?”
“曹公无忧,在修看来,所谓孙刘联盟,不过是名存实亡,不足挂齿!”杨修道。
“啊!”曹操惊奇道:“德祖何出此言?”
“所谓联盟,皆为利而结。当初曹公征伐江东孙权,刘备深知孙权一旦灭亡,其定然不能独存。故而派诸葛亮舌战群儒,定下了所谓的联盟。又听从周瑜之谋联姻,实则想软禁大耳贼。”杨修有条有理分析道。
在大耳贼三字脱口而出之际,杨修在心里暗暗向刘禅致歉道:“公嗣啊,修这是迫不得已才出此狂言,只是为了取得曹操的大信任不得已而为之。你不是说,先有大疑,始得大信吗?”
“故而,修以为这个充满了利益交换和阴谋诡计的所谓联盟,一开始就注定是的用沙子堆积起来毫无根基的团伙,稍有风吹草动就会变成一盘散沙,经受不起一丝风雨的考验。而我们是一个坚强的团队。”杨修侃侃而谈。
“何为团伙?何为团队?”曹操皱眉问道,显而易见这两个新词,曹操闻未所闻。
杨修“嗯”了一声,把刘禅的解释说了出来:“团伙指为了共同利益自发聚在一起的一伙人。团队指一群人为了一个共同的目的,在一定的约束下,形成的一个有机的集体。团队和团伙有着本质的区别,就是一个具有鲜明的纪律,而另外一个没有任何纪律可言;俗话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没有纪律,就不能成为一个有凝聚力的团体,没有纪律,就不能成为一个有战斗力的团体。一是目标不同,团队为一个理想;团伙只能是个人利益。二是规则不同,团队具有道德底线;团伙毫无道德底线。三是行动力和效率不同,团队是合作分工的配合;团伙是斗争妥协的配合。四是驱动力不同,团队万众一心,有共同的目标,团伙着眼于个人利益,别有用心,无底线。”
杨修滔滔不绝的一番长篇大论,似乎征服了曹操,但见曹操神情惊愕,久久品味着杨修的话。
曹操如此,更不用说他的三位鲁莽武夫兄弟,用上目瞪口呆、张口结舌这两个词,一点都不过分。
杨修偷眼看了看曹操,又瞧见夏侯惇、曹洪、曹仁的那副德性,看在眼里乐在心里。
荀攸也是一脸惊异之色。
此时,连一直古井不波的司马懿也是一脸震惊,饶是他饱读诗书,见多识广,却也是第一次听此鸿篇大论。他定定看着杨修,第一次对杨修刮目相看。
世人皆知,司马懿跟杨修有瑜亮情结。
一直以来,阴狠隐忍的司马懿都看不贯杨修的张扬狂妄,认为是取灭之道。曾私底下规劝规劝过杨修几次,但杨修依然是我行我素。
杨修继续道:“当初,孙权为减轻北方的强大军事压力,把其所占南郡的借给刘备栖身,其实是居心险恶,不怀好意。孙权之意,不过是以客将身份安置刘备,分担军事压力,主公大军南征,就把刘备顶在前面充当免费的盾牌。一旦无利用价值,必会索还。刘备入川前,孙权曾遣使索要南郡,刘备不还。孙权说那由他去取益州,刘备百般阻挠推脱,自己去偷偷入川攻击刘璋。故而,在利益面前,孙刘两家已毫无道义可言,只要稍加挑拨,就会立马开战或暗中偷袭。”
“继续。”曹操十分开心,频频点头。
“此次南征,天子亲自出马讨伐不臣,丞相可差人送信与关君侯,陈述利害,不使其与孙权呼应,以孤立江东。”杨修道。
“可行否?”曹操拈须踱步,问道。
“关君侯对汉室之忠心甚于对刘君,常以汉寿亭侯自居,旗帜鲜明,可见一斑。加之其义薄云天,光明磊落,最看不惯孙权此等阴险毒辣、两面三刀的狗狗蝇蝇之辈,听说,他十分蔑视江东诸人,常称之为江东鼠辈。”
“哈哈哈!”曹操纵声大笑:“我曹操就喜欢云长此等真英雄,最恨周瑜孙权这种阳一套阴一套的伪君子!”
杨修继续道:“如丞相修书致意,云长必定默默予以配合。”
曹操摇摇头道:“如孙权得知,岂不害了云长。”
杨修哈哈一笑:“丞相大将军您用兵如神,岂不知兵不厌诈之理。此乃大阳谋,也可作阴谋之用,一石三鸟。”
“啊!愿闻其详。”曹操微笑的看着杨修,似乎看着郭嘉。
“一鸟乃孙权,二鸟刘备,三鸟云长。一封书信,一个信吏可将天子、朝廷实际是丞相大人之意,堂而皇之,大张旗鼓广告天下,离间三鸟之关系,埋下日后收复荆州乃至一统天下之伏笔。”杨修笑道。
“好一个大阳谋!”曹操频频颔首:“如天子御驾亲征,兵将安出?”
“奇……”杨修刚想回答“奇正结合”,但想到刘禅在信中告诫其适可而止,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箭射出头鸟等话。
于是杨修一指荀攸和司马懿,笑道:“其实,修粗懂大略,行军打仗还要仰仗荀先生和仲达此等大才,吾自愧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