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黄昏已临。
夜幕低垂,星辰微闪。玉兔高悬,月光正好,这是一个良夜。
沐浴着月光的阆中城分外温柔妖娆,在如梦如幻夜色的掩护下,两百多骑兵悄然来到了城外。
阆中是一座大城坚城,隶属巴西郡,为益州北部重镇。自从张鲁刘璋交恶战争以来,就成为益州屯兵屯粮重要关隘、指挥前沿、辎重军械运输枢纽。刘备入川驻守葭萌关,葭萌关逐渐取代了阆中军事战略地位,但阆中仍是巴西郡一座重要驻兵关隘。
如今负责阆中守卫的将领名叫王冲,是阆中守将、城主扶禁麾下曲将,不仅勇武过人,也颇有谋略。由于性格耿直,加上又是东州一派,得罪了益州当权派,被贬到边城要塞,可谓郁郁不得志。
刘备大军南下进攻雒城、成都一线后,扶禁给王冲留下数百老弱残兵后,与向存挥师北上围攻葭萌关,阆中暂时避开风口浪尖。王冲也乐得清闲,但其忠于职守,为人勤勉,每天习惯亲自巡视城防。
此时,天已昏暗,王冲带着亲卫绕城已巡查了半小时,并无异样,然而王冲并不安心,反倒有些烦躁。刚才扶禁派使者持信符催运粮草,同时要多招募三百弓手支援葭萌前线,一周内完成。
其实,王冲早有想法,东州派与益州派争斗已久,刘璋儿子刘阐得宠上位后,挟老子以令东州,东州派更是江河日下。东州派大佬张松、李严、法正、孟达等人纷纷投靠刘备,作为心腹王冲也曾劝过扶禁跟随大流,但扶禁顾及妻小和家族,犹豫不决。这葭萌关守军只有八百,一万大军围攻数月未果,难道是扶将军另有想法。
王冲转念一想,毕竟是猜测,何况扶禁身边也还有监军向存掣肘,怎能随心所欲。军令如山,粮草军械筹集不难,数百弓手短期内去哪找。阆中山岭众多,草木茂密,禽兽丰盛,猎人倒也不少,如今的情势,大胆之士已投刘备,有识之人明哲保身,坐等观望,又有几人去帮刘璋呢。这刘备不愧有仁君之号,甫入益州,就广树恩信,收买人心,从州府到乡里俱有不少拥泵。村中黔首提起刘皇叔无不眉飞色舞,说到刘璋俱是面露不满。
刘焉、刘璋父子靠世家豪族统治西川,但不少世家子弟却风行景从刘备,并以此为荣。如今这益州牧府还不是靠数万东州、束州兵和众多寒族官吏勉力支撑。然而,如不是家属被刘璋圈禁在成都,只怕这蜀中早已变天。自己作为蜀山堂安插在扶禁军中棋子,却许久未收到总部指令,难道发生了异变不成。一边走,王冲一边胡思乱想腹诽不已。
刚走到南门,王冲在依稀夜色中却见数骑迤逦而来,不由一惊,赶紧连续下了三道命令:“射住阵脚,止住来骑。城中击鼓,全城戒备。放下吊桥,如有异变,马上进城。”
一时,城中鼓声大作,一阵嘈杂喧哗声中,城楼上一队队士卒纷至踏来,吊桥也吱吱嘎嘎放了下来。
“来者何人?”转眼间,数骑已到一箭之地,王冲手一扬,一名亲卫一箭射住来人阵脚。
“对面可是王将军,我是蜀山堂吴班。”为首将领一副东州兵将装束,朗声喊道。
王冲心中一阵惊喜,蜀山堂终于来人了,一边策马向前,一边赶忙喊道:“吴统领,我正是王冲,你终于来了。”
王冲和吴班俱为蜀山堂同事,并无直属关系,只是吴班官至统领已步入蜀山堂高层,职位比王冲高出许多,但平时工作中吴班对王冲时有关照,王冲对吴班也颇有好感。
由于刘循主动投诚,雒城和平落入刘备之手,事变仓促,交道阻隔,消息闭塞,吴班投靠刘备的讯息还没有传到好像已被世人遗忘的阆中城。故而,王冲对吴班的信息认知还是停留在雒城事变之前。刘禅了解到吴班与王冲有这层关系,特此派他来袭取阆中,能劝降则好,反之斩立决。
王冲欢喜之余,正要策马直奔吴班,旁边亲卫唯恐有失,对方有诈,赶紧拉住王冲缰绳,严阵以待。
吴班也不想王冲离开吊桥,领着傅彤等数骑策马快速来到王冲跟前。
“王将军好久不见。”吴班热情打着招呼。
“吴统领,许久不见,别来无恙。”王冲作揖行礼道:“见笑了,我混了这么久才是个小小的曲将,哪像你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敢问大人,到此有何贵干?”
“扶禁大军进攻葭萌关,主公怕荊州军乘阆中兵力空虚偷袭,故传讯大公子,让我领兵加强城防。”吴班严肃道,又故作惊讶道:“王将军身为蜀山堂一员,难道没收到堂中传来的讯息。”
王冲道:“已多日未收到堂中信息了。吴统领可有关防印信?”
“那是肯定。”吴班掏出刘循签署的印信关防,递了过去。刘循投诚,刘禅早就为吴班准备好了。
吴班见王冲有些问,不禁庆幸。出发之前,吴班认为跟王冲相熟,不用多此一举,刘禅日人熟礼生,军中无熟人,只认符节印信,岂能儿戏。他心中对刘禅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王冲接过去,仔细验证勘查了一番,确认无虞后交给亲兵,但还是不太放心,又说了一句:“这关防印信只是刘循大公子发出的,却无符节,似乎不太符合规矩。”
吴班哈哈大笑:“王将军好生多心!连大公子都信不过。”
“不敢,不敢。这是军中规矩,在下也只是别行公事罢了,还请统领大人不要多心,多多理解。”王冲急忙解释道。
“无妨!王将军心细如发,忠于职守,吴某甚是佩服。”吴班赞道,接着又叹道:“王将军大才,可惜主公不懂用人,把你贬得边城任职,真是埋没人才,明珠蒙尘。我们东州人士也就是这等下场了!”
“统领大人,何出此言?”王冲惊道。
“借一步说话。”吴班做了个手势,笑道。
“吴统领,你舟车劳顿,不如入关稍事休息,一边喝酒吃饭一边详谈也不迟。”王冲讶然道。
本来吴班计划拉王冲一旁说话,威逼利诱一番,如王冲就范则已,如若不然,便以武力斩之或擒之个乘势夺桥夺关。
“进城!”如今王冲主动请入,正中吴班下怀,于是向傅彤和身后一招手,与傅彤一左一右,把王冲夹在中间,并驾齐驱进城。
“踏踏踏”之声从远而近,一条火龙随着吴班的手势亮起,火光下三百威武雄壮的铁骑蜂拥而出,在王冲和阆中卫戌将士的惊愕目光中,势不可挡涌进了阆中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