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岩村的老少男女全出动了,百来十人围满了水塘西侧的草地。
如今正逢乱世,年长点的,要么被官府捉去成了兵卒,要么便去了外乡聚义造反。
村里没什么壮年汉子,除了老人便是妇孺,像杨天这般年龄大的,也就那么三五个。
年过古稀的老太太被人搀着坐在木椅上,排成一排,远远看着孩子们忙碌,开心的那张没了牙齿的嘴巴就没合拢过。
一口口大铁锅架在篝火上,力气大妇女拎着木桶,往里加水。
“小郎,家伙什都搭好了,哝瞧瞧……”
黝黑的老汉顶着一头灰白发,一脸的谄媚颜笑:“这水塘里的鱼都快捞净了,也没摸到哝说小龙虾。”
龙虾是铁定没有的,这种外来生物要到民国时期才能看到。
杨天也就是那么顺嘴一提,倒是让这帮村民起了极大兴趣。
没办法,小郎的厨艺着实精湛,莫说吃,他们有生以来那都是闻所未闻。
“唉!二娃,虎子,都来搭把手,那鱼要刮干净。”
天色不早了,夕阳余晖投射在林间草地上,天空已经有些昏暗。
杨天喝了一下午清茶,嘴里涩涩地,起身舒展了个懒腰。
少女芸篱很有眼力劲儿,赶忙拿起一块粗布围裙给系上,小眼直勾勾盯着杨天,花痴的整个人都快醉了。
厚厚地菜墩子架在长桌上,打磨好的菜刀在夕阳下都反光。
一条刮去鳞片扒净内脏的鲤鱼横在案板上了,杨天宛若天神那般,在全村的注目下,开始了操作。
这不是他第一次给石岩村做饭,但小郎每次下厨,都让人着迷。
全鱼宴不好做。
按照后世的水准,起码得数百道菜品,杨天就算忙到明日一早,也没希望。
但这会儿条件有限,几十道鱼宴已经是全村历史上从未有过的了。
锋利的刀刃划开鱼肚,剔去鱼骨,一块块薄薄的鱼肉丢进木盆内,混着地瓜粉,拌上料酒、酱油,腌制起来。
诸多调料都是从系统内提取的,石岩村可是头一次见。
水煮活鱼的做饭极为考验火候,要保证鱼片出锅时的鲜嫩,非常困难。
搭配上白菜、豆芽做配菜,搭上一层红红的灯笼椒,再撒一把花椒白芝麻,最后浇上热油。
一阵滋啦啦的声响乍然响起,醉人香味弥漫在绿水青草的清新空气中,简直快让人晕过去。
“二娃,那鱼籽一定要留着,红烧好吃……”
杨天很忙,一手拎着大勺,一手用抹布端着铁锅放在篝火上,脸上被油烟熏的已经出油了,眯着眼,喊了一句。
“小郎,吾晓得嘞。”
江南口音的特色总是软糯的,二娃一帮孩子前仆后继的上来了。
香喷喷地水煮活鱼端走后,锅底的菜籽油刚好微热,数条干净的鲫鱼滋啦一声丢进锅内,开始煎炸。
没有煤气罩的时代,火候极其考验厨师的手艺。
鲫鱼要炸成两面金黄,这还是好几条,杨天有些手忙脚乱,好在没粘锅。
“来了!来了……”
忽然间,一阵特别夸张的声音从水塘那头传来。
惊的全村人都纷纷侧目,隔着老远,便见一支荣贵华丽的仪仗出现了。
打头的銮驾很气派,宫女掌着巨大蒲扇,手持拂尘的太监咧着一嘴大白牙,尖锐的嗓音高高响起。
“皇后娘娘驾到……”
铛!
铜锣的声音响过,全副铠甲的骁果军赶着装载货物马车陆陆续续进村,一下打破了石岩村树百年来的平静。
傻了。
全傻了。
村里的男女老少下意识的站起,每个人都呆成了木鸡,有人接连吞着口水。
只有杨天,就瞥了那么一眼,脸上依旧波澜不惊,手里还在忙活。
红烧鲫鱼出锅了。
杨天拎着铁勺敲在二娃头上:“愣个甚?上菜!”
“诶诶……”
二娃打了个激灵,扭身就去端菜,但眼珠子还是盯着远处。
最不平静的就属杨天母亲,第一眼瞧见那凤辇时,摘菜的手剧烈一抖,人差点倒在地上。
还是被少女芸篱搀了一把,方才站稳。
眼睛有些发红。
久违的亲切感像做梦一样,熟悉的场景,熟悉的衣装。
她呆住了。
“天……天儿……”
惊愕中,母亲回过神来,拭了把眼泪,转身看向杨天:“皇后亲自而来,定是为了寻你。”
她说话的时候,嘴唇都在颤抖。
似乎生怕儿子就这样离开了自己。
“娘!无事的。”
杨天被烟熏的几乎睁不开眼,浇上一罐清水,盖上木盖,擦擦手这才咧嘴道:“杨广身前已无人可用,欲要北上重夺天下,孩儿至多也就出谋划策,绝不冲锋陷阵。”
“说的倒是轻巧,岂能由你?”
女人这话说的很酸,再看儿子的眼神,既骄傲又担忧。
说到底,她终究是个普通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