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的时光,对有些人来说是快乐成长,对有些人来说是收获成功,对有些人来说,却只有失败、屈辱、卑微和苟且。
沙若谷从来不是一个苟且的人,但是在埃及的这七年,他不但苟且,而且苟且得毫无尊严,苟且得欲哭无泪。
他试过无数次,用尽了所有的办法,却始终无法进入金字塔。后来,积蓄用光了,他只好混迹于开罗的底层社会,靠卖纪念品给游客勉强谋生,却心不在焉,整天琢磨着如何进入金字塔。
这天,问价的人挺多,但一件东西也没卖出去,他不由得心烦意乱,早早地收摊回了家。他住在一间破烂不堪的地下室,这是他能找到的最便宜的住处,即便这样,他也已经欠了两个月的房租。
回到住处,面对着一屋子卖不出去的廉价商品,摸摸兜里几个叮当滥响的硬币,再摸摸快饿成照片的肚皮,尤其是晚饭至今还下落不明。想到自己一个堂堂的生物学博士、跨国公司的CTo、举世瞩目的科学家、曾经的风云人物,竟然沦落到这步田地,沙若谷不由得怒火冲天,狠狠地一拳砸在墙上,低声吼叫着:“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这时,门被粗鲁地踢开了,一名埃及人装束的东方男子径直走到沙若谷面前,他正是房东薛达,也是中国人。沙若谷看到房东怒气冲冲地进来,心中暗叫倒霉,脸上却换了一副笑模样,凑上去说道:“哟,薛老弟!不好意思,这几天生意不好,能不能……?”
薛达瞪着沙若谷嚷道:“我说老沙,算了吧,我看你就干脆回国算了,埃及不适合你!”
沙若谷低声下气地说:“再容我一个星期,就一个星期,行吗?”
薛达摇了摇头,走进房间,四下看着,边看边说:“咱们明白人就别说糊涂话了,你真的只是来体验生活的?”
“那当然,我只是想寻找些创作灵感。”
薛达冷笑着,伸出手掌,欣赏着手上硕大的宝石戒指。
“我可是听说,你一直在打听王族和巫师的事儿呢!”
“那都是为了创作!”
“创作?那这是什么?”
他拿出一张纸,上面写着古埃及文字——王者罗盘。
沙若谷摇了摇头,答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段时间,我也打听了,这是王者罗盘!对吗?”
“这……”
薛达一脸不屑地说:“算了吧!我来埃及这么多年,你这样的,我见得多了!哪个不是为了宝藏来的?”
“宝藏?”
“只不过,他们谁都没有说起过王者罗盘!前几天,我听一个专家说起来,才知道真的有这个宝贝,并且听说,谁得到它,谁就会拥有无尽的宝藏!”
“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沙若谷一脸的莫名其妙。
自从对方提到王者罗盘,沙若谷就知道要露馅了,他虽然勉强装出一付不知所云的样子,却连瞎子都能看得出他的虚假。薛达当然不是瞎子,他瞥了沙若谷一眼,笑着点点头:“好吧,既然你不想合作,那我也不用客气了!你欠我的两个月房租,就不用付了!”
说着,他向门口走去。
沙若谷一愣道:“什么?房租不用付了?”
薛达回头冷笑道:“当然,我这就让警察来,没收你所有的东西抵账,也许会有意外惊喜也说不定呢!”
沙若谷连忙拦住他,好言相求:“别别别!咱们好说好商量!”
薛达站住了,看着沙若谷,却并不说话。
沙若谷想了想,用力一拍大腿,故作豪爽地说:“行!等找到宝藏,咱俩一人一半,成了吧?”
薛达摇了摇头道:“姓沙的,我已经给你机会了,我现在只想要王者罗盘。”
沙若谷哭丧着脸说:“别呀!买卖不成仁义在!咱兄弟别伤了和气!”
薛达阴阳怪气地反问:“兄弟?谁他妈跟你是兄弟?和气?和气他妈多少钱一斤?”
说完他转身就走,沙若谷一把拉住他,说:“好!我这就拿给你!可是,你要是报警,我可就拿不到了!罗盘不在这儿。”
薛达又看看四周,点点头道:“这我信!那在哪儿?”
“你跟我来!”
沙若谷领着薛达,向市场走去。两人来到市场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了,小贩们也已经全部收摊,偌大的市场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非常安静。
沙若谷领着薛达绕来绕去,薛达撇着嘴问道:“怎么还没到?还有多远?”
“就在前面了,马上就到!”
“你可别跟我玩花样,那样你只会更惨!”
“怎么会呢!瞧,这就到了!”
他们来到沙若谷的小摊上,薛达一皱眉道:“那么贵重的东西,你就放在这儿?”
“越是危险的地方,就越安全!”
薛达点了点头,赞同道:“也对,还是咱们中国人脑子灵!”
沙若谷满脸赔着笑,走进摊档里,埋头寻找起来。薛达站在摊位外监视着他,生怕沙若谷不老实。
折腾了半天,沙若谷手里不停地翻来倒去,嘴里不住地嘀嘀咕咕:“哎!明明就在这儿,怎么找不着了?”
薛达更警惕了,干脆走进摊位,紧贴着沙若谷,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手。
又找了半天,沙若谷终于找到了,高兴地大叫起来:“啊,找到了!在这儿!”
薛达赶紧凑上去问:“哪儿呢?哪儿呢?让我瞧瞧!”
沙若谷一手拎着一只大陶罐,一手指着脚下说:“那不是!”
薛达还是看不清楚,凑得更低了。
沙若谷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他高高举起手里的大陶罐,用尽全力砸了下去。陶罐狠狠地砸在薛达后脑勺上,立刻碎成了无数片,薛达则连哼都没哼一声,就扑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沙若谷左右看了看,冷笑道:“这下你看清了吧!”
他从摊档里翻出一个大麻袋,将薛达麻利地装了进去,搬到小推车上,上面又盖了一块苫布,急匆匆地推了出去。市场后面就是一片茂密的树林,这时更是昏暗幽静。沙若谷将车推到这里,看看四下无人,将手中的麻袋打开,将薛达倒了出来。
薛达仍然在昏迷中,沙若谷冷冷一笑道:“你睡得还挺香!”
他在树林里挑了一块大石头,狠狠地砸了下去,薛达起初还抽搐了几下,后来就不再动弹了。
沙若谷从怀中掏出蓝色的盒子,拿出少量粉末洒在薛达身上,转身离开。不一会儿,许多蚂蚁爬了过来。
福伯的死,是沙若谷第一次亲手杀人,那种感觉很微妙,不像想象中的可怕,反倒有点上瘾。到埃及后,他又开过几次杀戒,现在对杀人灭尸已经驾轻就熟,只是蓝色粉末越来越少,让他有点心疼。
杀人这种事情,就和女人破处、贪官受贿、学生作弊一样,只有第一次最难,一旦迈出第一步,就会变得稀松平常,甚至上瘾。
回到家后,沙若谷越想越不是滋味。七年前自己辞去别人梦寐以求的工作,雄心勃勃地杀到这里,一心想着成就一番大事业,没想到,七年下来不但没能成功,反而越混越惨,现在,连吃饭都成了问题。
搬动薛达的尸体让沙若谷浑身酸疼,筋疲力尽。他躺倒在地铺上,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干脆爬起来,走了出去。
一个小时后,沙若谷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肩上多了个破书包。他刚刚去了薛达的房间,将那里翻了个底朝天,将所有能找到的钱都装了回来。他将书包翻过来,里边掉出一堆破旧的纸币,还有两个存钱罐。沙若谷兴奋得就像捡了宝贝,他将一张张皱巴巴的钱展平铺开,细细数了一遍。可是,看着挺多,却都是零钱小钞,加在一起也没多少。看来这个小瘪三也是个穷鬼,那他为什么还长期赖在这里,不肯回国?
一想到回国,立刻触动了沙若谷内心蠢动已久的一个念头,可是他马上否决了自己,两个沙若谷在心里开始争吵。
“不不不,不能放弃!必须坚持!……”
“可是,坚持有什么用呢?已经坚持了七年,一点线索都没有,再等下去可就真成了坐以待毙!……”
“天无绝人之路!坚持到底,就是胜利!……”
“离开不等于放弃,曲线救国也许会别有一番天地!”
沙若谷就这样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最后,他终于用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说服了自己:这是一项伟大的事业,仅靠自己的力量是不够的,必须寻求更有力的支持。
想到这一点,沙若谷释然了。他并没有失败,只是在成功的路上绕了一个弯。
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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