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城!!!
这个消息一公布,立刻震惊了全世界。
所有人都知道,作为世界上最重要的大都市之一,夏京的封城对全中国和整个世界意味着什么!得是多么可怕的危机,才能让高层下定这样的决心?
“这就对了!昨天就应该封!”
百里长风抬起疲倦的双眼,看着他的三个助理说。他们已经连续奋战四十多个小时了,却没有任何进展。
自从两天前一种新型病毒在夏京爆发,疫情的发展就成为全球瞩目的焦点。当天下午,百里长风就被任命为病毒专家组组长,负责研究病毒,寻求解决方案。
疫情防控指挥部临危受命,他们的应对措施也堪称典范,受到世界各国的纷纷点赞。
第一天下午,疫情防控指挥部就面向全球公布疫情,发出警示。第二天,全市戒严,所有人员强制在家隔离。第三天,大家最不希望看到的情况,但也是最强有力的终极举措出现了,那就是:封城!
太快了!才短短两天时间,夏京就从一个繁华喧攘的商业大都,变成一座荒凉冷寂的空城,宅在家里隔离的人们甚至已经开始怀念堵车加班撸串K歌的岁月。
封城的消息让百里长风欣慰的是,决策层终于意识到事态的严峻,但同时也让他感觉到,自己已经没有退路,必须豁出去赌一把了。
“是不是太夸张了?才两天时间,所有的病例加起来也不过几十例而已,这样会造成恐慌的!”助理甲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
“病毒没有大爆发,是因为潜伏期短,但这种病毒最可怕的,是它的高传染性和高致病率。”百里长风的这几个助理都不是病毒专业出身,他觉得需要给他们科普一下,“你们想过没有,几十例病患中,仅仅医务人员就有二十多人,他们可都是在接诊过程中传染的。这是什么概念?简直是魔鬼传播!如果不及时封城,任何一列高铁或一个航班中,只要混进去一个病毒携带者,就有一半以上的人可能被感染。”
“这些人一到目的地,就会消失在茫茫人海中,再也无迹可循。用不了几天时间,他们就会一传十,十传百,将病毒传播到地球上的每一个角落。”助理乙接着老师的话,将病毒肆虐的风险预演了一遍,“如果不趁现在把病毒封堵在夏京城里,到那个时候,再想防控可就难了!”
“可是,我们现在把夏京隔离,相当于全世界抛弃了夏京,是不是太绝情了一点?”助理丙明显属于浪漫派。
“哪儿有那么夸张?这个病毒潜伏期短,只要不变异,快则三天,慢则一星期,肯定能完成所有感染者的筛查。”助理乙还比较乐观。
百里长风看了看窗外,以往车水马龙的大街上现在却空无一人,街边的商铺都门户紧闭,整个城市毫无生气。本来是春天万物勃发的时节,却呈现出一派深秋般的萧条凄冷。
百里长风内心还在犹豫,事情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看来不放出自己的终极大杀器是不行了。可是,终极大杀器威力巨大,却也有着无法估量的风险,到底要不要冒这个险,他权衡已久,却始终没能下定决心。
几个助理还在争论,百里长风不再理会他们,慢慢走近盛放毒株的几只试管。他注视着毒株样本,又想了想,缓缓脱去手上的隔离手套和身上的防护服。
几个助理注意到了他的举动,都大吃一惊。助理乙喊道:“博士,你要干什么?”
百里长风回头看着他,惨淡地笑了笑道:“疫情已经箭在弦上了,咱们再用老办法肯定来不及,现在只能以我的身体来试药,效率可能更高。”
三名全副防护的助理立刻围到他面前,助理甲急切地说:“博士,我们这就送你去医院!”
百里长风笑着摇了摇头道:“不行,我就是为了更好地了解情况,更快地找到解药,才这样做的。既然目前还没有死亡病例,以最保守的估计,我想我在二十四小时内应该不会有危险。”
他缓了口气,眼睛依次盯着三名助理,非常严肃地强调:“咱们就以二十四小时为目标!切记!你们一定要按照我说的步骤去做,咱们一定要尽快找到特效药,这样才能救回我的命。”
三名助理齐刷刷地看向墙上的挂钟,时间正好指向七点一刻。
助理乙急切地说:“可是,您用的剂量真的能行吗?就算不去医院,至少也要跟师母商量一下吧?”
百里长风脸色一沉,抓住助理乙的肩膀,疾言厉色地吼道:“这件事,在二十四小时内,只能咱们四个知道,对其他任何人都不能透露!记住,是任何人!否则只会延误时机!”
助理乙已经热泪盈眶,低头答道:“好,我一定保密。可是,您这样做,太冒险了!”
“为了阻击疫情,为了解救碧芸,就算是赔上我的命,这个险也值得冒。”百里长风口气缓和了一些,但态度依然坚定,“再说了,我也不一定会死啊,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几名助理点点头,没再说话,脸上却都带着悲切的表情。
百里长风感觉有些头晕,他勉强笑了笑,鼓励大家道:“抓紧每一秒时间!我的性命就交给你们了!”
几名助理又点了点头。
“快去把那十几种没有排异反应的药准备好!”看着几名助理的背影,百里长风大喊,“快快快!再快点!跑起来!”
看着助理们离开的背影,百里长风长出了一口气。一切如白驹过隙,短短的三天发生了太多的事,居然把他这个无忧无虑尽情狂野的大玩家,推上了这救国救民拯救世界的台前。
百里长风来到洗手池前,用凉水好好地洗了把脸。趁着生死决战前这宝贵的片刻空闲,他迅速回忆了这三天经历的激情与荣耀,生离和死别。
三天前的那个傍晚,是百里长风和老张三年赌约终极之战的时间。
天已经快黑了,平坦而宽广的黄土高原上,四面八方都是一望无边的苍苍茫茫。一条被众多车轮压出的土路,伸向远方天地合一的边际,那里低垂着一颗巨大而柔软的太阳,似乎迟迟不愿退场。
隐隐地,道路尽头传来轰隆的马达鸣响,两个小黑点就像两粒太阳黑子,从落日的光芒中弹跳到地上,正沿着道路急速移动。黑点后方扬起的黄尘夸张得好像两条龙卷风,几乎将半边天空和整个太阳遮蔽。
这两个小黑点,是两辆不伦不类、奇形怪状、勉强可以被称为“汽车”的东西,如果不是身边的同伴,它们每一辆都绝对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绝无仅有的存在。
领先的怪物是一辆流线优美而外形夸张的老爷车,车身被喷涂成一个向前爬行的金发裸女,里面的赛车手比汽车本身还怪,他正一边加速,一边张牙舞爪地大呼小叫,他是老张。
另一辆锈迹斑斑的迷彩甲壳虫也不甘示弱,紧随其后。甲壳虫排气管上挂着一串易拉罐,不停地发出丁零当啷的响声,开车的正是百里长风,他正大笑着绷紧了身体,狠狠地踩着油门。
眼看着两辆车的距离越来越近,老张已经快把油门踩漏了,依然无法阻止甲壳虫的逼近。就在两车几乎并行的时候,甲壳虫里突然响起电话铃声,百里长风瞥了一眼手机屏幕,他皱着眉头犹豫了一下,还是接通了。
电话那边是一座中西合璧,设计感非常超前的大剧院,人们正襟危坐,纷纷注视着台上。
巨大的背景屏幕上显示着巨大的主题字幕:
年度科学表彰盛典——
年度杰出科学家:百里长风
获奖成就:高能物理与生物科技的跨界融合
当今科学界泰斗田教授正站在台上,大厅里回响着充满个性而搞怪的手机铃声:“喂,你好!我是百里长风!我现在无法接听你的电话,请在嘀声后留言,但我不确定什么时候能回复!”
台下观众一片哄笑,田教授也尴尬地笑了笑,说:“看来,我们的科学家还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我们预祝他取得更多的成就!”
就在这时电话接通了,混乱的背景声中,百里长风高喊:“喂!”
田教授正要挂断,一听电话接通了,连忙微笑着应答:“喂,你好!”
听着话筒里传来的马达声、风声和笑声,田教授有些尴尬。恰好甲壳虫猛烈地颠簸了一下,百里长风兴奋地大吼大叫:“哟吼!”
这声吼通过话筒传到现场,田教授看看观众,微笑着圆场:“不愧是年轻人,打招呼的方式也这么充满活力!”
台下又是一片哄笑。
“百里长风吗?”田教授问。
现场嘈杂的环境下,手机中田教授的声音几乎被淹没,百里长风皱着眉头大喊:“你是谁呀?”
“恭喜你,获得了年度杰出科学家大奖!”田教授保持着微笑。
“什么?”
虽然在通着电话,百里长风也丝毫没有减速,他终于超车成功。落于下风的老爷车突然加速,排气管中喷出一道火焰,老爷车随之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颤抖着追上了百里长风的甲壳虫。
两辆车继续并排前行,谁也无法再度超过对方。
电话里传来田教授的声音:“百里长风,我想问一下,你有什么感想?”
“感想?我什么都敢想!”
台下又是一阵哄笑,已经有人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
田教授尴尬地耸耸肩,接着说:“你有什么想对大家说的吗?”
两辆汽车一直保持并排,奔驰如电。
透过老爷车的车窗,老张看看追上来的百里长风,伸出食指指着他,猛地一甩手,似乎要将百里长风从跑道上删除。
百里长风大笑着喊道:“嘿,你个老东西,看我怎么干掉你!”
田教授已年过六旬,是国家科学院副院长,科学界德高望重的领袖。他的头发虽已花白,却仍倔强地直立着,显示出旺盛的生命力。隐藏在那副无框老花镜后面的双眼中,蕴含着一种洗尽铅华的温润光泽,甚至连满脸的皱纹都闪耀着智慧的光芒。
就是这样一位长者,却在大庭广众之下被百里长风调侃,田教授未免有些难堪,他忙自我解嘲道:“年轻人真是有资本啊!我们迟早是要让贤的!”
台下,一位衣冠楚楚的年轻人已经憋得满脸通红,如坐针毡。他也是一个很优秀的青年科学家,本来是得奖呼声最高的候选人,得知自己落选,他再也坐不住了,慢慢站起来,从应急通道溜了出去。
台上的对话仍在继续,田教授问道:“百里博士,你真的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没什么!”
“说说你成功的秘诀吧!”
百里长风正全神贯注地瞪视着前方,又看看旁边的老爷车,两人两车难分高下。他不耐烦地对着电话吼道:“什么?秘诀?”
“是的!”
“你不是在骗我吧?还是谁让你搞的恶作剧?”
“恶作剧?当然不是!”田教授脸上的笑容已僵化。
“那好吧,我只想说,去做想做的事吧!”百里长风含含糊糊地敷衍着,“别太在意那些无聊的世俗偏见!”
“无聊?偏见?”田教授莫名其妙。
台下观众笑得肚子都疼了,甚至有人认为这是故意安排的搞笑环节,竟然鼓起掌来。在他们的带动下,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田教授还想说点什么,电话却已经挂断了。
主持人尴尬地将奖杯送上台,田教授接过奖杯,脸上强装笑容道:“我们的科学家们真的是太低调了,在荣誉面前,他们还是那么幽默!不过,他的那句话虽然简单,却也可以看作是对卡贝定律最直白的解释!我们可以理解为,放手去做,世界就在你眼前,拘泥不前,你就永远无法成功!”
一片雷鸣般的掌声响起,所有的观众和媒体都更喜欢这段注解。
黄土地上,两辆汽车仍在怒吼着你追我赶,难分高下。百里长风看了看前方的终点标识,感觉距离不远了,他突然俏皮地一笑,按下方向盘上的一个红色按钮。甲壳虫的外壳猛地向后掀起,连同车顶、车门、挡风玻璃等部件全部剥落,飞向后方。
百里长风几乎是坐在一块平板上,向终点冲去。
老张见状大吃一惊,急忙用尽全力踩下油门,却已经来不及了。由于减轻了负重,百里长风的甲壳虫终于在最后一刻成功超越,率先冲过终点。
他兴奋地狂呼大叫,缓缓将车停下。
老张也将车停在一旁,悻悻地走到百里长风面前,看看他,又仔细打量一番他的平板车,咬着后槽牙挤出一句:“行!小东西!你真行!最后关头给我玩阴的!”
百里长风笑着说:“阴的?老家伙!我可没用阴的,咱赢得光明正大,谁规定不能金蝉脱壳了?”
老张点点头,摆出一副大人不计小人过的神情,连声说:“行行行!算你狠!”
老张不知什么时候掉了半颗门牙,说起话来走风漏气,使得他本来就很夸张的形象,显得更加搞笑。
这时,他身上突然响起一阵夸张的驴叫,老张没好气地按了下耳机,吼道:“喂,谁呀?”
百里长风走下车,一身轻松地伸伸懒腰,又动动脖子,冲着黑蓝色的天空长舒了一口气:“哦!爽!”
天边白云被落日染成了红霞,亦舒亦卷,形成一幅世界上最美的画卷。
老张却顾不上欣赏美景,仍然纠缠在电话里。他打断对方的喋喋不休,拒绝道:“没时间!”
对方还在说着什么,他却不耐烦了,嚷道:“没兴趣!”
百里长风用戏谑的眼光看着他,老张干脆大喊一声:“没心情!不想干!别再烦我了!”
他挂断电话,冲着百里长风翻了个白眼。百里长风微笑着打趣道:“算了吧,每次输了,你都要推掉好多事,你跟钱有仇啊?”
老张一瞪眼道:“我跟钱没仇,跟你有仇!”
百里长风笑着搂住老张的脖子,说:“你得了吧,又不是输给别人!”
“我也不可能输给别人!你要是不用阴谋诡计,打死我也输不了!”
“打死你干嘛呀?真死了,可就再也没机会赢了!”
“谁说的?就算死了又如何?我老张照样能翻盘!”
“别吹牛!人死不能复生,一切皆输!”
“谁说人死不能复生?有我老张在,就能让死人再爬起来!”
老张已经开启了杠精模式,百里长风知道这样下去会说个没完没了,赶紧打住。
“好好好!万一我哪天死了,就等你老张来救了!”
“救你?你死了,我庆祝还来不及呢!要是碧芸死了嘛,我还可以……”碧芸是百里长风的爱妻,他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老张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兀自嘴硬,“好好的死什么死?尽给我老人家添乱!”
百里长风一笑,没有理会老张。他的笑容中浮现出一丝不自然的表情,但一闪即逝。
两人又往前走了几步,百里长风拍着老张的肩膀说:“走走走,到我家喝一杯!”
老张沉着脸,一扭头道:“不去!”
百里长风装出一脸的意外,追问道:“真的?酒你都不喝了?”
老张却说得斩钉截铁:“真的!男子汉大丈夫,说不喝就不喝!”
“那好吧!不勉强你了!”百里长风耸耸肩,装出一脸的无所谓,“既然这样,那我先走了!”
说完,百里长风扭头就走,老张一看反而急了,喊道:“哎!你还真走啊!我说不去,你就不能硬拉着我去?死乞白赖地求着我去?”
百里长风摇摇头,摆出一对死鱼眼,说话也毫无感情:“不能!我可没那么贱!”
老张一跺脚,嚷嚷道:“好!就冲你这态度,我也必须去!去把你家吃穷,喝穷!”
百里长风看着老张这憨态可掬的神情,再也憋不住了,放声大笑起来。
百里长风和老张是忘年之交,用老张的话说,两人第一次见面就“臭味相投”,从此形影不离。百里长风不知道他的本名,也从来没问过,只知道大家都叫他老张,因为他长得很老。
据说他出生时看上去就很成熟,引用他父亲老老张的一句话,“一出生就风华正茂”。
除了一张东方人的脸,他活脱脱就是一个爱因斯坦——满头的银发乱舞,浓密花白的胡子,满脸都是皱纹,五十出头的人,看着就像八十多。据说三十岁的时候,就有小学生叫他爷爷,还要扶他过马路,那是让老张非常崩溃的瞬间,知情的朋友都爱拿这个事跟他开涮。
这个童心未泯的老顽童,经常把身边的朋友们逗得东倒西歪,他自己偏偏一本正经,浑然不觉。
两个死党再次上车,百里长风没有理会那些散落一地的零件。他知道当天夜里会有一场大雨,雨过之后,那些高科技材料就会降解,变成很好的肥料渗入土中。说不定,明年这条路就不复存在了,而会变成郁郁葱葱的草原。
就这样,两辆怪异的车,载着两个更加怪异的人,驶向远方那轮仿佛宇宙大熔炉的血色残阳。
百里长风当然想不到,此刻已经是自己快乐人生的最后时间,未来就好像面前的那颗落日,已经张开血盆大嘴,正等着将他一口吞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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