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六个身穿粗衣布裙的女子,跟在李慧娘身后走了进来,学着她的样子冲着沐辰墨福了福身子。
“沐将军,安。”
“七王妃,安。”
各种叫法混在一起,女人们小心的瞄着沐辰墨,都在猜测她叫她们前来的目的。
“都坐吧。”沐辰墨冲着她们点了下头,指着下首的椅子。
大部分女子梳夫人发髻,只有一个身材娇小躲后面的梳着两个包包头下面垂着麻花辫,几人相互看了一眼,推推搡搡谁也不肯坐到椅子上。
坐在上首的可是王妃,是让匈奴闻风丧胆的沐将军,能在她面前落座的恐怕都是京城的大家夫人小姐。
她们这些个泥腿子怎么能坐,没准前脚坐下后脚就被推出去打板子,就是原先威风凛凛排场超大的县令夫人,也不敢在她面前坐下吧。
沐辰墨看了李慧娘一眼示意她先坐,谁知李慧娘低头垂目完全没看见不看她。
她在京城的时候,小三子公公没少交她礼仪,在王府里跟她出身一样的人哪一个敢在王爷王妃面前坐下。
怕这帮人不懂规矩来路上,她可是跟身后的人讲了一路大户人家的规矩。
沐辰墨眼神闪过一丝无奈板起脸看着她们:“难道你们想让我一直仰着头跟你们说话?”
包括李慧娘在内众女子瞬间变得面面相觑,不知道沐辰墨为什么如此说。
“坐。”沐辰墨脸色一沉:“慧娘,去给大家到碗水来。”
李慧娘轻声应是,转身.下去。
沉下脸的沐辰墨身上不怒自威的气势散发出来,女子们都见过这架势,颤颤巍巍的坐到了椅子上。
看了一眼屁.股只沾个椅子边的人们,沐辰墨恐怕声音稍微一大,这些人就得摔到在地上。
声音压低放柔也跟她们客套,直接开门见山的问:“你们谁织布最好。”
妇人们的眼睛全都看向未出阁的女子。
梳着双环垂髻头的女子站起来似是思考了几秒:“小人,回沐、王妃话,织看的布过去。”
沐辰墨面色不改的点了下头,李慧娘,你在来的路上没少费心,把王府小三子那套全都搬了过来,好好的一个姑娘,硬让你整的不会说人话了。
她想要的亲民形象全都被李慧娘打破了,既然这样那就速战速决吧,没准还能腾出时间去看看那个颗蝗虫不吃的树。
“让你们过来,是有任务交给你们,我要研制出一种透气具有防水性不钻毛的布料。”
手一指站着的姑娘:“你主抓,缺银子缺材料找李县令申请。”
姑娘立马起身,不知所措的看着沐辰墨,沐辰墨歪头:“还有什么问题,哦,对了,不会让你白干,工钱就按一个月。”
她对银子没什么概念,来到大齐糟心事不少,可没有一样为钱犯难,就算筹集赈灾的银子。
也就是出了个点子,大部分的事情都是齐煜操心办的,可对技术人员不能亏,整天吃不饱穿不暖怎么集中精力搞研究。
“月钱同王府中管事嬷嬷一样,一个月二两。”
吸气声响起,除了站着回话的姑娘,几个坐着的妇人一屁.股坐到地上,嘴巴张的老大,结结巴巴的重复着二两。
沐辰墨对眼前的效果还是十分满意,她不知一个月二两银子对穷苦人家意味着什么。
织布姑娘傻愣愣的站在那里,一脸不知道是梦还是醒的迷茫样子,眼睛一个个看着坐在地上的嫂子婶子们,希望她们有个人过来摇醒她。
“谁纺线、搓绳好。”
话音刚落,两个妇人一骨碌的从地上爬了起来,眼中闪着急切的光。
“我纺线县里第一,又快又匀。”
另一将她挤到一边:“我搓麻绳,一天能搓一盘子。”
沐辰墨没有理她俩,看着坐在地上三人:“你们呢。”
她们也赶紧起来,一个说自己会裁衣服十里八乡都找她做活,剩下的两个一人做鞋一人打络子。
所有人都说完,李慧娘端着托盘走了进来,不解的看着一脸激动站成一排的六个人。
把水放到桌子上,对着沐辰墨福了福身,默默的站到一边。
“你们先喝点水,我跟慧娘说两句话。”沐辰墨起身往外走去,李慧娘默默的跟上。
走到院子中,沐辰墨开始打听屋中六个人的人品家事。
李慧娘垂着头将打听到的说给了沐辰墨。
“慧娘,我要在蔚县成了个开发研究组,你为第一任组长,详细的计划书,等我回京后写好给你送来,月钱你比她们高点三两银子。”
李慧娘不可思议的抬头:“王妃,这可使不得,三两银子够一家五口人一年的花费了。”
“银子不会好拿的,到时候跟计划书一起的还有一份详细的奖罚制度,要是做不到或是有人泄露秘密,那就得赔上一家人的性命。”
对着李慧娘沐辰墨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
暗部的人以后将重心放在调查官员身上,她没有时间天天盯着她们,但是她可以掌握她们一家老小的生死。
唉,自己完全被这个皇权在上的社会腐蚀了,可粗暴的手段却是最好的震慑,就像刚来被刘大人推上治理难民时般,铁血手段以暴制暴最有效。
李慧娘脸色发白,沐辰墨拍了拍她的肩膀:“只要忠诚不背叛,这些也只说说而已。”
抬步往外走:“李慧娘,屋里人交给你管了,记住,人当自强自立,女子也不是只有相夫教子这一条路可走。”
李慧娘呆呆的看着那上一秒像吃人的恶鬼,下一秒如冬日的暖阳般潇洒离去的背影。
屋中的六个女子哪里有心思喝水,全都爬在门口听着二人的对话,整个人天上地下的跟着战栗激动。
她们都是一些小妇人,怎么可能有人来行贿她们背叛压根就不存在,那么多的银子瞎了心的才不忠诚于王妃。
李慧娘转身看到六人的眼神,轻轻的吐了一口气,眸光甚是复杂。
一路打听,沐辰墨在遍地枯枝残叶中找到了齐煜一行人,就见裸.露的黄褐色土地中挺拔着一颗郁郁葱葱的树。
老妇人们围在里圈摆着香炉纸钱净水和不知名的果子,对着大树连连跪拜。
外圈十几个拿着棒.子的汉子,戒备着盯着齐煜一行人时时刻刻防备着他们伤害中间的那颗树。
“王爷。”沐辰墨走到齐煜的身边。
齐煜回头自然而然拉住了她的手,看着苏离很是无奈:“你干了什么事,让村民跟防贼一样防着你。”
沐辰墨也好奇的回望,等着苏离的开口。
苏离摸了摸鼻子,神色明显闪过尴尬:“没做什么,就是取了一点枝叶和树干回去研究了下。”
其中的一个汉子认出了沐辰墨,听到苏离的话毫不留情的揭穿。
“一点树叶、树皮。”转到大树的后方,指着其中一处:“沐将军,您过来看看,要不是婆婆上香时候发现,恐怕神树树皮就被他扒完了。”
沐辰墨拉着齐煜好奇的走了过去,大树背面树皮被一层层整齐的消掉了半人高,露着里面黄白色的树干。
二人同时望向苏离,就见整日文文雅雅处事不惊的苏神医脸上挂上了一丝可疑的红晕。
齐煜指了指苏离,愣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长长叹息一声。
沐辰墨抬头看向明显秃了的树冠,无奈的看了一眼苏离,咱就不能不在同一地方撸羊毛吗,这也太明显了。
阳光从枝枝叶叶中散落下来,一串串绿色圆圆的果实,挂在枝头,咿,这不是苦楝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