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狼,对吧?”
好一会儿,孟凡海颤声问道,他仰视着沉默的大人,这件衣服上的汗味愈加严重。
“嗯,她肯定是狼。”徐峰毫不迟疑地回答,“如果她不是,夜里死的就是我。”
“大爷没懂。”李大年的神情难得从憨笑中解脱,两颗眼珠子几乎就要瞪出来,“什么叫她不是狼,死的就是你?”
李大年也投了苏小平一票,尽管以他的视角,狼坑位只能在三、五、七三选二,他仍认为自己有必要担起责任。
徐峰索性走到他的跟前,单手撑着桌面,详细地讲述:“首先,苏小平死前没跳神,可以断定她非狼即民。若她不是狼,她必是民。”
他将视线转向稍远处,听者从李大年一人增加到剩余的五人。
“郭建达谎跳预言家,真实身份十有八九是民。当然,他是猎人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李大年平静地补充:“我是猎人。”
他隐约猜到徐峰要说什么。
“那好,三神俱在。我是金水,所以也是一张民牌。”徐峰从善如流,立马改变说辞,“如果苏小平是民,那我将是剩下唯一的民牌。”
叶榕喃喃道:“狼人就会把你刀了,最后三神两狼在场,游戏结束。”
当发现徐峰之举并非故意,而是确信苏小平是狼才投的票以后,她的火气消了大半,剩的小半甚至不知要找谁撒去。
等叶榕乖乖总结一遍,徐峰悠闲地笑了笑:“换句话说,如果苏小平非狼,我会以死谢罪;反之,我就算功臣。”
捋清前后因果,众人对他的目光缓和不少。
直到现在,徐峰的行为才被认定为正当之举。
“那……叔叔,你为什么能笑得出来?”孟凡海小心地问,“换做是我,肯定现在害怕得要死。毕竟,万一苏阿姨是好人,晚上挨刀的人就是我了。”
徐峰心里纳闷,自己真的那么显老?不过嘴上仍一本正经地回答:“因为我确信苏小平是狼人,所以晚上必不可能挨刀。”
话音刚落,李大年想到什么,脱口而出:“不对。如果苏小平是民,你也是民,那张贺林和黎采霞不就是狼吗?”
大段的事件趁其不备、一股脑儿地流过,这让老人不得不琢磨半天才理清思路。
“但第一天白天,狼人不可能把自己人票出去,所以张老哥不是狼。”
徐峰一边说,一边绕到张贺林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徐峰笑着,张贺林却在疑惑。
脑海传来的声音也好,徐峰的举动也罢,事态的反常冲淡了获胜的喜悦。
张贺林不由推了推眼镜,冷淡地说:“当然,我不是狼。最后一只狼就是黎采霞了。”
狼刀在先,张贺林本打算直接报明身份,但肩膀与衣料间的阻塞感改变了他的想法。
他不动声色地和众人交流,决定在洗澡时查看徐峰到底塞了什么。
黎采霞轻松地回应:“嗯,我是狼。”
虽不明白张贺林到现在还伪装什么,但这不妨碍她顺水推舟地承认。
女巫毒也没用,狼刀在先。
只要把徐峰杀死,这场荒谬的游戏就能结束,她也可以有惊无险地回到家里,享受平凡的人生了。
“你承认就好……反正狼刀在先,就她一只狼了,叶榕你别毒,让她明天把遗言说完吧。”徐峰怜悯地注视着眼前的狼人。
黎采霞暗自发笑,决定回以同等的怜悯。
“好,我不毒她。”叶榕郑重点头,“就让游戏这么结束吧。”
凡海应了声,他准备把今晚多出来的验人留给张贺林,这是唯一不确定的身份。
李大年不答话,决心将猎枪瞄向黎采霞。
话题接近尾声,男卫生间排队冲洗,女卫生间有霸道的苏小平占着,没人敢洗——除了黎采霞满不在乎地闯了进去。
一番洗漱过后,众人聚集在休息室。
临近九点,六人互道“再见”,声音并不整齐,和七人在时有明显的不同。
在三位神职眼中,至少今晚,黎采霞还能偷死一个,不再有神民之分,全由她的性子夺人生命。
叶榕沉不住气,质询道:“你非要拉人陪葬吗?”
“我非要葬吗?”黎采霞好笑地反问。
徐峰忽略二人的争吵,只是在回房前看了张贺林一眼。
本来,徐峰以为能窥见万花筒中的神奇变化,但事实上只有单调的眼白和瞳孔,硬要说的话,往中间凑的眉毛暗示了他此刻的挣扎。
将横推门关闭,确认锁住后,徐峰坐到书桌前,半晌竟想不出一件要做的事来。
摆在书桌上的闹钟亮出时间,秒针逼迫他的大脑与其一同转动。
“我能不能获得最后的胜利,基于以下的推断。”
“一、脑内的声音和狼人杀游戏是包含关系。证据是,点数的获取可以通过狼人杀,但狼人杀游戏本身完整,没必要出现声音。”
“二、脑内声音所阐述的信息均为真实。证据是,点数获取、胜利条件都是事实……”
这可算不上什么牢固的证据,徐峰为自己的不坦诚发笑。
于是他摇摇头,改口重说:“没有确切证据,但我想要有这样一个博弈游戏出现,这是赌博。”
“通过第一条,可推出苏小平并不算两名玩家。结合第二条中玩家人数的声明,可推出还有一名玩家隐藏在这里。”
“佐证是胜利条件的说明——消灭其他一方阵营的所有玩家。如果单纯两方阵营,没有必要这样表述。”
“然而,除了玩家以外,与密室相关且与玩家接触的人只有幕后黑手,所以幕后黑手是第十名玩家。”
他到这里,才无比郑重地得出结论。
其实,寻常人只要不傻,大多会怀疑幕后黑手,但与此同时,大多数人也只是怀疑一下,然后草草了之。
徐峰不能草草了之,因为这个事实将是他成功的必要条件,他要杀死第十名玩家。
“今天时间不够,不能勉强,明天还有一天时间。”
徐峰随意地端详了一番至今还留在桌上的“身份纸”,纸上印有“普通村民”四个大字。
九点二十五了,他必须立即睡觉。
脱去衣物,他躺在床上,如诵经的老太般念叨:“点数获取、毒药、纸条、张贺林……”
一会儿,他脸上露出轻松的笑意,沉沉地睡着了。
这是自从进入这个游戏以来,徐峰睡得最安稳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