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偃,我来带你回去。”曹嘉年缓缓道。
青偃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心里早已把老天骂了个狗血淋头,这他娘的给她设的什么剧情!
可这些年跟谢旌也不是白混的,青偃不管心里再怎么风中狂乱,面上到底还是得做出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来:“带我回去做什么?曹嘉年,如果你不记得了的,那我提醒你一下,我已经结婚了。”
“那又如何?”曹嘉年的语气仍旧淡淡的。
青偃无语,金灶沐说得对,曹嘉年真是一个疯子。
“我对你的感情生活没兴趣。”青偃不想再扯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了:“那我问第二个问题,你会对这场洪水做什么?”
曹嘉年回得直白:“谢旌要做什么,我就绝不能让他做成。”
青偃终于忍无可忍,又一次拿枪指着他:“会死很多人的!”
“那些人的死活与我何干?人活在世上,如果连自救的能力都没有,早死晚死又有什么区别?”曹嘉年深深道:“这个道理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懂,你之所以能成为今天的傅青偃,和你的父母无关,也和像谢旌那样试图拯救世界的军阀官僚无关,你是用你的刀披荆斩棘拼出来的!但凡中间有一步走错,或是一点心软,你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青偃,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妇人之仁没有任何意义。”
青偃反驳不了他的话。的确,曹嘉年说的并没有错,这是这个世界的一面,可还有另外一面。相比这残酷的一面,另一面温情许多。
“人之所以为人,不是比谁更残忍,而是因为心中有道义。正如你所言,我也从不相信‘人之初,性本善’,也不指望有谁可以伸手拉我一把,但这不是可以为非作歹的理由。若是连心中的道义都不坚持了,那请问活着跟禽兽有什么差别?”
青偃目光炯炯:“曹嘉年,虽然我不记得前世我跟你到底有什么恩怨情仇。但就凭今天我们两人在是否该救人这件事上的分歧,我敢肯定,我们一定走不到一块。既然前世都是这个结果,那这辈子你又纠结什么?”
曹嘉年本就苍白的脸,此时更是没了一丝血色。类似的话,前世的她也曾说过,甚至说得更狠。
她说:“曹少爷,道不同不相为谋,以前就当我傅青偃瞎了眼。要么你今日杀了我,否则以后只要有机会,我一定宰了你!”
曹嘉年的声音哑了下来:“所有人都可以说我曹嘉年冷血,唯独你不可以。”
青偃冷冷道:“你是好人还是坏人,我没兴趣评价。但以你的所作所为,我们站的只能是对立面,简单地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曹嘉年,今日杀了你,我一点都不会愧疚。”
快七月的天,曹嘉年却觉得浑身发冷。
她可以恨他怨他,但这样跟个陌生人一样对他,比将他千刀万剐还难受。
他知道,她前世的记忆里已经没有他了,可没有记忆,还有情感,他不相信,她能把和他的情感也丢得干干净净!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曹嘉年一把握住了她的手。青偃没料到手无缚鸡之力的曹嘉年能做出这样的举动,不过她的反应也足够快了。
反手狠狠一手肘将他打在地上,正要拿枪射他时,冷不丁门口出现了一个黑影,他拿枪对准了她。
顾不上曹嘉年了,她赶紧闪躲。万幸,枪中的子弹只射中了她的手臂。
不过下一瞬间,她眼前便出现了无数的重影,身子迅速发麻。
子弹有问题!当脑中闪过这个念头后,她已经晕倒在地,没了意识。
曹嘉年忍着痛从地上爬起来,蹲下身子将她扶起,柔声道:“你性子太烈,也只有这个办法能保着你的命了。”
*
千里之外,谢旌已经不能用焦头烂额形容。
吴蔡县长江段的堤坝最终没能守住,倒不是谢旌没尽力,而是情况比青偃说的还要复杂。
在青偃前世的记忆里,吴家湾长江段堤坝被冲垮,是因为水下堤壁的溃洞。谢旌派去一茬一茬的士兵,找到了三个溃洞,一一都堵上了。
吴家湾确实暂时相安无事,众人刚想喘口气,谁知吴蔡县上游的兴云县长江堤坝亦因溃洞决堤。谢旌带兵连夜前往兴云县,那里却已成一片汪洋。
他只能先救人,能救多少是多少。
地上是汹涌如猛兽的洪水,天上是永无止息的大风大雨。林副官见谢旌站在快没膝盖的水中,赶紧来劝他:“督理,水要漫过来了,快去躲一躲吧。”
谢旌苦笑:“躲,还躲得过吗……”
风大雨大,林副官听不清谢旌在说什么,正想开口问,却听不远处传来撕心裂肺的尖叫声:“救命!救命……”
谢旌说:“把人救了,再过来集合。”眼前这个情况,只能启动保底方案了。
林副官只好听谢旌命令,先过去把人救了。救下的是一对母女,浑身是泥土,已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林副官原本是想把人与其他难民一同安置,谁知那个姑娘却死死抱着他的脚,边哭边说:“救救我娘!求求你了,救救我娘!”
林副官并非铁石心肠之人,见那姑娘喊得声音都嘶哑了,就先将两人带到临时供谢旌和师长做指挥部的院落,请军医救治。
谁知最后一个军医也被派出去救人了,他只能把人安置在一间勉强能遮点风雨的屋子里,刚想走,那个姑娘却扑了过来,哆嗦着嘴唇说:“救救我娘,有没有大夫,救救我娘啊——呜呜——”
“姑娘,你再等等,等医生来了就能救你娘了……”他也没办法啊。
那姑娘睁着一双雨蒙蒙的眼睛苦苦看着林副官,看得林副官心里莫名自责起来。一咬牙,他说道:“你等下。”
死就死吧,只能看督理愿不愿意出手了!
谢旌和两位师长开完一个会,刚出来透气。林副官讷讷道:“督理,刚您让我救的人受伤了,军医都出去了,您看您能不能——”
他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谁知谢旌沉默了片许,竟然道:“走吧。”
林副官一愣之下,赶紧带路,心里却嘀咕着:他家督理今天转性了,竟然没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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