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乐奏响，青偃搭着陈敦的手，缓缓走向谢旌。</p>
四周响起一片惊叹声，观礼的大多人虽不知道这位名为“夏晏”的女子是哪家闺秀，但单看这样的姿容，倒确实和谢旌相配。</p>
谢旌是出了名的美男子，一般相貌还算不错的女子站他身边，往往被他衬得黯然失色。可这位新娘子却不一样，容貌身材自是一等一的好，更难的是身上那股清冷且超然的气质。和谢旌站在一起，众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落在她身上，谢旌倒成了背景。</p>
谢旌看着青偃缓缓走向他，心中也是一阵激动。如果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这一刻应该是他此生最圆满的时候吧，可惜了——</p>
他从陈敦的手里接过青偃后，便是证婚人致辞。</p>
证婚人阵仗非常大，楚毅雄搀着范老爷子和杜之衡上场。</p>
宾客大都是认识楚毅雄的，至于其他两位虽然鲜有人知，但今天能进谢家婚宴的，都不是一般人，因此还是有人认出来了。</p>
“中间那位，似乎是范老爷子吧？”说话的官员不是很确定。</p>
“范老爷子是谁啊？”身边有人问他。</p>
“范老爷子，前朝国子监祭酒啊！”另一边有人解答。</p>
“楚督理，前朝国子监祭酒，剩下那位身份也不简单吧？”刚问话的那位也不傻。</p>
“自然，站范老爷子左手边的是前朝最后一位国子监祭酒，杜之衡杜先生啊！”</p>
“两任国子监祭酒和一位督理来做证婚人，谢督理大手笔啊！”</p>
……</p>
杜之衡朗声道：“吾等三人，今日特为爱徒、挚友、恩师夏希文之女夏晏与谢旌证婚……”</p>
前朝榜眼的文采自是卓然，但几乎所有人在听完第一句后，已无心再去欣赏这篇出自大家之手的证婚词了。大厅里的目光，各种各样都有，一一聚焦在青偃身上。</p>
夏晏，夏希文的女儿？！</p>
老三捅了捅老四胳膊：“老大改名了？她不是叫‘傅青偃’吗，什么时候叫‘夏晏’了？”</p>
老四还在震惊之中，只听老三继续问：“夏希文很有名吗？怎么每个人都在说他？”</p>
老六媳妇读过两年书，解释道：“夏希文是前朝末年最有名的学者，以前读书的时候听先生说起过他，先生说他：‘希文先生大才，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p>
老三虽然听不懂老六媳妇的话，但大意是明白的：“也就是说，老大的老爹很厉害？”</p>
老四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很厉害。”夏希文死了快二十年，早就从传说变成了神。</p>
只有老李头看着青偃和谢旌，一副淡定模样。</p>
窃窃私语之中，话风倒也慢慢转了，原觉得一个默默无闻的女子嫁给谢旌这样的政界新贵，是三生有幸，但她是夏希文的女儿，那谢旌娶她，这意思就完全不一样了。</p>
在座的一个个都是人精，迅速从政治、思想和个人上对这场婚事做了小结。</p>
政治上，这是一招妙棋。自始至终，夏希文头上都没有任何罪名，这也是夏希文做的最绝的一事，想给他按“莫须有”的罪名？他就以死自证清白！如此一来，不仅保留了他生前所做的一切，而且在他死后留下了至高的威望。</p>
一个“夏希文女儿”之名，就让两代国子监祭酒，郑省军阀为她证婚——这只是站在台上的，台下还有多少夏希文的关系呢？谁都说随口胡诌。当年夏希文主管革新和教育之事，国家新一代的读书人都是他的徒子徒孙，若是谢旌想在政治上想有作为，单凭这一关系，就能助他良多。</p>
思想上，夏希文生前的观念，在这二十来年间，都被认为是振兴国家最有利的武器。谢旌娶了他的女儿，又让教育界的大佬来给他站台，等于直接承认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按着夏希文定下的基石而行。若是谢旌振臂高呼，谁又能不认他呢？</p>
至于个人，不得不承认，台上的几人做得都很聪明。谢旌不提了，单说夏希文的女儿，将近二十年了，夏家没有一个人出来为夏希文的死喊冤，夏希文为自己赢得了身前身后名，而这个名声在军阀混战、百姓越来越希望国家能得到真正统一的今日，几乎达到了顶点——但凡有些学识和想法的人，都会说一句：如果当年夏希文没死，如果他还在，这个国家应该不会是这个样子。夏希文几乎“封神”。在这个时候，夏希文的女儿突然出现了，她毅然决绝地站在军阀谢旌的身边，这是何等有力的选择啊！</p>
杜之衡已经说完了证婚词，紧接着，便到了新郎新娘交换戒指的环节。</p>
伴郎金灶沐和伴娘谢蓁分别将婚戒递到谢旌和青偃手中。</p>
谢旌执起青偃的手，将戒指戴入了她右手的无名指，青偃亦将戒指戴入他左手无名指。对视一眼，谢旌突然低下头，在青偃的唇上落下一吻。</p>
虽说如今提倡学习西洋，但民众的思想还是很保守，即便是婚礼上也是体现夫妻间的“相敬如宾”，像谢旌这样大大咧咧地亲吻亲娘，倒让不少宾客又是吃了一惊。</p>
这场婚礼果真与众不同啊！新娘是夏希文的女儿已经让人瞠目结舌，如今还有新郎新娘直接接吻的，啧啧。</p>
金灶沐脸上摆着夸张的笑，不着痕迹地靠近了谢旌，以极低的声音说：“差不多得了，我对面的两位老先生脸都快绿了。”</p>
谢旌这才放开了青偃。婚礼弄得青偃紧张兮兮的，他已是过意不去。他只想告诉她，他在她身边呢。</p>
司仪林副官倒是见怪不怪了，只清了清嗓子说：“请新郎新娘入印。”</p>
金灶沐带着谢蓁在婚书上盖印。</p>
仪式到这里，算是快结束了。</p>
就在这时，只听“突突突——”的声音传来。</p>
众人一怔之下，脸色大变：是枪声！</p>
谢蓁更是吓得手一抖，婚书掉在地上。金灶沐赶紧弯腰捡起来。</p>
“别怕。”青偃在谢蓁耳边轻声说，随后将她推给金灶沐：“护着她。”</p>
谢蓁虽然和常人有些不同，但基本的事还是懂的，尤其是刚不久之前看到谢旌和青偃**地回来，明白家中肯定出了事，只是大哥大嫂没跟她说罢了。</p>
她不禁拉了青偃的手，青偃低低道：“不会有事的。”</p>
这话不仅是说给谢蓁听的，也是说给她自己听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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