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场战，打了一整个冬天，从庆云十四年冬开打，至庆云十五年初春终结。</p>
谢旌凯旋归来，却还是失了和青偃的元宵之约。</p>
年过完了，江城的学校陆续开学。五加皮的腿伤也不知怎么回事，本来已经好得差不多，他自己没轻没重的，又伤到了，便只能继续在医院，听医生和护士没完没了的唠叨。</p>
青偃去看他，他拄着拐杖差点痛哭流涕：“老大，我不要待医院了，我要回去上学。”</p>
青偃没好气地回：“你以为我愿意让你待这里啊！这里是医院，不是你家，要钱的好不好？”死小孩，闹腾死了。</p>
黄院长亲自来检查五加皮的腿，说道：“多去楼下走走吧，有助于加快恢复速度。”</p>
青偃怀疑地看着他：“上次就是去走路走断了腿，再走不会又走出什么毛病来吧？”</p>
黄院长扶了扶眼镜，给青偃讲了一大通复健的说明，听得青偃眼冒金星，没忍住打断了他：“专业的话我听不懂，说句能听懂的人话。”</p>
黄院长便简而概之：“只要小心些，不再弄伤腿，扔掉拐杖能顺利走路后，就可以出院了。”</p>
青偃无语：“……”他娘的说了等于没说，这位院长啊，真是一如既往地一言难尽。</p>
但不管怎么样，多少也算个医嘱，那就去楼下练习走路吧。</p>
刚下楼，两人便见裴航拿着几本书来了。五加皮很高兴，老远就冲着裴航招手：“裴先生！”</p>
青偃淡淡地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他经常来看五加皮，她来医院的时候总能碰上，倒也见怪不怪了。反正那晚她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不管他是有心还是无意，大家顶多做个点头之交，她是五加皮的姐姐，他是五加皮的老师，仅此罢了。</p>
青偃搀着五加皮练习走路，五加皮也是个不争气的，走两步就说腿疼，又将整个人都挂她身上了，她被抓得生疼：“别鬼叫了，忍着！还有，别抓我了。”</p>
裴航走到她身边，把书放到她手里：“我来吧。”</p>
青偃没客气，将猴子一样的五加皮塞到了他的身上。换人的时候，免不得有些身体的靠近和接触，他的呼吸从她颈肩擦过，有些急促。</p>
青偃赶紧后退了两步，将书放在了椅子上。</p>
漫长的寒冬逐渐消散，春日终于缓缓到来，四周的草木已经有了嫩芽的影子，一树黄色腊梅，在早春的微风里开得正盛。</p>
几个路过的护士，娇笑着从她身边经过，几道声音飘入她的耳中：</p>
“那位军官，长得真好看啊！”</p>
“就是就是，比最近那红得发紫的电影明星张龚都好看呢！还有气质更出众，我都不知道用什么词去形容他了。”</p>
“那是谢督理，你就别肖想了……”</p>
青偃心中猛然一颤，当即转过身去。</p>
一个身着军装的挺拔身影，正大步朝她走来。那如画的眉目，那微微上扬的戏谑唇角，那一身的贵气和傲娇，除了谢旌，还能谁有呢？</p>
青偃心跳如擂鼓，亦大步朝他行去。她越走越快，最后几乎是跑了起来。</p>
谢旌笑着朝她张开了双臂。青偃想都没想，投入了他的怀抱，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将脑袋埋入他的肩颈，用力吸着他身上的味道。</p>
还是跟以前一样，淡淡的，像青草，像薄荷，像山间清新的风。</p>
“谢旌。”她轻唤他的名字，声音不禁带了缠绵的意味。</p>
“嗯。”谢旌搂着她的腰，柔声回应。</p>
林副官跟在身后，抬头仰望天空，心中默默发酸：这狗粮撒的，看得他羡慕嫉妒恨啊！他也一把年纪了，老娘怎么就不急着给他找个媳妇呢？改日要跟她好好说道说道！</p>
在他头抬得脖子发酸时，两人终于松开了手。</p>
谢旌微皱了眉头：“怎么又瘦了一圈？”刚那腰的手感不对，离开之前还长了点肉，现在他都怕一用力就把她折断了。</p>
又瘦了吗？青偃倒没注意，便回：“我本来就不胖。”</p>
谢旌认真地说：“太瘦了。”手感不好。</p>
青偃想起了去年可怕的投喂经历，赶紧换了话题：“你今天刚到吗？”</p>
谢旌说：“嗯，清晨到的，回了一趟家，管家说你来医院了。”他风尘仆仆地归来，本来想给她一个惊喜的，却扑了个空，只好转头来医院找她了。</p>
青偃有很多话想跟他说，不过这里不是合适的地方，便道：“你等下，我和五加皮说一声，我们先回去。”</p>
谢旌拉着她的手，说道：“一起。”</p>
青偃微觉诧异，什么时候五加皮的地位这么重要了？不过也没多想，便由着他牵手走到五加皮面前。</p>
五加皮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谢督理好”，谢旌点了点头，也没多说什么。</p>
“我还有事，先回去了。你好好做复健，有事给我打电话。”青偃说。</p>
五加皮笑嘻嘻地朝她挥挥手：“去吧去吧。”</p>
一边的裴航成了隐形人，青偃一颗心都挂在了谢旌身上，临走的时候甚至连一声“再见”都忘了同他说。</p>
不过，还是有人记着他的。</p>
上了车，谢旌才问青偃：“刚刚五加皮身边的男人是谁？”</p>
青偃回他：“裴航，五加皮的数学老师，在江城学校和复礼公学教书。”说到这里，她又多问了一句：“他也是罗国真理大学念的书，和你年纪差不多，你没印象吗？”</p>
谢旌说：“不认识。”</p>
青偃奇道：“听陈先生说，留洋的国内学生在一个圈里，一般大家都是认识的。你不认识他？”</p>
谢旌拽拽道：“一个穷教书先生，我认识他做什么。”</p>
青偃无语，有钱了不起啊？算了，有钱真了不起。不过——</p>
“那你现在问他做什么？”</p>
谢旌的笑薄了许多，玩着青偃的手，意味深长地说：“他不老实。”</p>
方才他瞧得清清楚楚的，不就换把手的事，至于靠青偃靠得那么近吗？他要心胸狭隘些，看青偃和那人举止暧昧，早起了一把火，冲上去揍人。但他有涵养，不跟这种人一般见识，再说了，他自己的女人自己清楚，性格是不怎么好，但还不至于背着他爬墙。</p>
青偃微微一怔，说道：“你想多了吧？”裴航的心思，她并不确定，当然她也不关心。他愿意怎么想，是他的事，她跟他并无干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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