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左思,还依旧保持着飞起一脚踹门的姿势,单腿支撑,右脚悬空踹直,手里提着一口煞气滚滚的杀猪刀。
“有点意思。”
左思放下右脚,一手提着杀猪刀,一手打开手机手电筒,缓缓步入木屋内。
其实早在一开始时,他就已注意到这座诡异出现在深山老林的木屋,并没有一点人的生气。
却又偏偏在夜色里人声鼎沸。
嘎吱…嘎吱…打着手电筒,左思走进木屋,鞋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木料所独有的嘎吱嘎吱呻声音,砰!
身后木门忽然无风自动关上。
左思回身看了眼身后,强烈刺眼的手电筒照相门后,那里并没有像一般恐怖电影情节中那样,藏着个披头散发的白衣女人或是电锯杀人狂魔。
就只是很正常的空空荡荡。
左思重新转回头,木屋里的布局很简单,仿佛只是一个临时休息场所,白晃晃的刺眼手电筒,似乎照射到了什么镜面反光物,左思走近一看,原来是一面木墙上,挂着几个相框。
一二…三,共三个相框。
相框上早已灰尘厚厚。
左思抚去灰尘,左手第一个相框里,这是一张六七十年代的黑白相片大合照,总共有十一个人,身上穿着很有六七十年代那一辈人特色的工人服,只是照片有一半已经发霉,长出了恶心的绿色霉斑,恰好遮挡住这十一人的面孔,外界已无法辨认出这十一人的身份。
不过这些人似乎都是矿工。
因为左思看到在这些人的背景身后,看到了大量的挖掘设备。
但也有可能不是矿工,出现挖掘设备,并不一定就是在开采石料或矿石……
还有可能是在…挖掘什么东西?
第二张照片同样是六七十年代的黑白相片,这张相片上只有一个人,身材比之前的十一人,更加高大,更加壮实,同样是照片受潮长出绿色霉斑,看不清面孔。
“看来,这座木屋,应该就是这些矿工的休息场所。”左思心中猜想道。
然后是第三个相框,也是最后一张相片。
当看到这张相片时,就比较有意思了,这是三张相片中最诡异。
相片同样是黑白色彩,只拍摄下了一个男人的背影,但周围却是黑暗一片,浓浓的黑色,令人压抑、窒息般的深黑色,仿佛所处周身是一片黑色浓雾,以致一开始有些看不清那个男人的身影与黑暗分界线,仿佛男人的背影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
似乎拍摄者是偷拍,镜头微微有些歪,而相片里的男人好像也发现到了偷拍的人,有一个轻微向右转头的动作,这时刚好被镜头捕捉到。
当看着相片里的黑暗背影男人,左思讶色,也不知道是不是相框摆设角度问题,还是那个偷拍者的拍摄角度恰好抓取到最诡异角度,相片里男人的轻微转头动作,竟给他一种…贞子要从电影里爬出来的真实镜头感。
当他看着相片时,似乎他就是那个偷拍者。
相片里的男人发现了他,正要转头看向他。
但画面永远定格在这一刻。
永远没了下文……
左思也不知道,那个偷拍者最后有没有被发现,如果被发现,最后结局会是怎样?
不过从眼前三张相片来看,似乎都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偷拍者既为那十一名朴实矿工拍照,又为那名队长拍照,最后也兼职了把偷拍者。
左思把目光重新转回其余二张相片。
目光若有所思。
十几人的吵闹声?听不懂的方言?
不知是否是巧合,恰好与相片上的人数相符合。
相片上这些人似乎与照相的人很熟悉,否则也不会找人给他们拍合照。
有矿工的合照。
有队长的相片。
“既然是熟悉的人,说明可能与这些矿工常住过一段时间,那么问题来了…有矿工合照、有队长单人照、有神秘男人的偷拍照,那么,这些相片里是不是单单少了一个人?”
“唯独少了那个负责拍照的人?”
“那个照相的人,既然与这些矿工很熟悉,为什么他的相片没有出现在这个用来给矿工们休息的木屋里?负责照相的那个人最后去了哪里?”
左思目露思索。
他并不觉得,负责照相的人,是那十一人矿工中的一人,或者是那名队长。
要知道在六七十年代,相机可绝对是个稀罕物。
在当时那个工人一个月才十几块钱工资,就连国家战略级人才的八级技工也才一个月百来块工资,一瓶可口可乐的钱,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能够买下好几斤猪肉,够寻常普通人家几天伙食了,那是只有富二代才能喝得起的奢侈品。
所以在这种背景下,相机不是普通工人能买得起,也不是普通工人能玩得起的有钱人玩具。
但左思看这些相片,无一不是出自于专业手法拍摄。
拍照是专业还是业余,一目了然。
这就好比让女朋友拍照跟男朋友拍照的区别,什么广角镜头、背光镜头、眼睛在景框的1/3处、脚下不要留太大空间、一米五秒变一米七大长腿…试问男同胞中,有几人
会知道这些?
男朋友会说,不就是拍照吗,不耐烦的随手一拍,唔,一米七大长腿女朋友秒变一米五矮冬瓜。
看着还挺可爱的。
而换作女朋友来拍照…先花个五六分钟寻找最佳镜头,再一次性拍个十来张慢慢筛选,最后开个手机美颜,人家这才叫作专业。
左思看墙壁上这些相片,除了那张偷拍的相片,其余二张都十分专业。
所以也就排除了,可能是先由队长给其余人拍合照,然后再由合照里的其中一人,单独为队长重新拍摄一张的可能性。
接下来,左思又把整个木屋,重新再搜索一遍。
可并无发现。
所以说,左思一直很讨厌,这种需要动脑的事情。
如果需要到动脑,就意味着很麻烦。
简单粗暴,大家开门见山,开门就是莽干,这样既节省时间又节省精力,对大家多好。
什么藏藏掖掖,
躲躲藏藏,
纯粹就是在浪费大家时间。
于是,左思又重新来到墙上的十一人合照前,拧起眉头,目露沉吟。
要说最有问题,应该还是属于这张十一人的合照。
不过,就在左思专注观察十一人合照时,他的敏锐五感,隐隐捕捉到身边有一道阴冷视线,正在一眼不眨的紧紧盯着他。
左思心生警兆,然而周围什么都没有,一切平静。
转身看看背后,身后没有站着个无头女阴灵。
抬头看天花板,也没有所谓的房梁上藏着个死人,正死不瞑目的直勾勾盯着他。
低头看看脚底下,也没有突然多出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
总之,能想到的恐怖场景,一个都没有出现。
木屋里唯有静谧得落针可闻,以及如潮水般黑暗吞噬了整座木屋。
白晃晃的刺眼手电筒,一时间在木屋里四下照射,这只是一栋废弃已久的木屋,屋内所有都一目了然,连个尸体都藏不了。
“干脆直接一把火烧了,把什么都烧个精光。”左思已逐渐失去了耐性。
像这种没头没脑的捉迷藏,他已经产生厌烦。
能靠暴力解决的那都不叫事。
用脑什么的最麻烦了。
他本身就是来调查这座木屋,是否有什么重要线索,能够帮他解除身上诅咒。既然找不到线索,索性一把火烧光。
就像其余二座木屋一样,一把火给烧成废墟。
以免今后有人误入到这里。
就当左思准备要动手之际,那种黑暗中的阴冷注视感觉,依旧还在,就在这时,忽然,手机手电筒扩散出的刺白余光,不经意照到那第三个相框,猛然,左思视线一顿!
相片里的那个男人,左思记得很清楚,原本是向右边微微转头的动作,但是此刻,相片里的男人,却变成了向左微微转头的动作。
而头向左转,正好就是左思站在十一人合照相框的位置,三个相框从左往右数起,神秘男人背影的相框,正好是在最右侧。
从左往右,相框排列分别是十一人合照、队长的相片、神秘男人背影。
左思两眼微微一眯,忽然,他猛地提起杀猪刀,一刀劈砍向那张诡异相片。
然而就在这时!
骤然亮起的光亮,让左思两眼不适的眯了眯眼,护体神通!
毫不犹豫,体内气息一换,体表蝉膜已瞬间鼓胀、硬化为一尊古钟,通体金芒灿灿,如若罗汉镀上金身,气息威猛,眸光如电。
左思直接开启了最强防御。
但想象中的偷袭,并未发生,这令左思有些意外,反倒是就在这时,耳边传来很多人的喧闹吵闹声音,对于这些吵闹声音,左思一讶,居然是之前他在屋外听到的那些吵闹声音。
眼睛的不适感几乎瞬间便已经恢复,左思看到,他居然站在一群人中间。
“嗯?”
“这里是……”
左思猛然一惊,看着周围一切。
此时,这些人穿着矿工服,似乎是刚忙碌完一天,身上的衣物布满厚厚石灰,脸上,手上还有些油污。
一天的忙碌,令这些人格外珍惜眼前的放松时刻,白酒瓶的碰撞声,六七十年代铁制水杯的推杯换盏声,就着几碟左思认不出的野菜,还有几味野味,有说有笑的大口吃喝,欢声笑语。
眼前种种,都与上班族忙碌一天下班后的放松聚餐,没有区别。
左思也终于看到了不曾在相片上看到的这些人五官。
脸上始终带着朴实,灿烂笑容,这是那个时代人的人物性格特点。
此刻,那张大得出奇的原木桌上,一盏油灯正在拼命燃烧着余生,照亮着这方小天地。
窗外,则是黑黢黢一片。
昏暗,无光,唯有远方模糊不清的山林黑影,若隐若现,有如一头头吃人巨兽静静盘亘不动,贪婪窥觊着木屋里的鲜活生命。
“是这座阴灵屋的记忆回放吗?”
左思发现屋子里的人,似乎并不能看到他,或者是把他当作了他们中的一员,并没有人发现到他的异常。
“一,二,三……”
“十一个人。”
“人数正好是相片上的那十一名矿工。”
这时,左思已注意到,木墙之上挂着三个相框,其中最左边的相框中,赫然是眼前十一人的合照。
“不对,不是十一个人,是十二个人!”
左思看向门口,就在这时,门外出现一道身影……
就在这时,左思听到门口有动静,左思下意识肌肉紧绷,握紧刀柄,随时做好发力准备,转头看向门口方向。
恰在此时,门外一道身影走进了吵吵闹闹的木屋内。
来者也是跟屋内其他人一样,穿着六七十年代的工人服,但身材更高大,更壮实,长着浓眉大眼的国字脸,脸上表情严肃,威严。
左思目露思索。
看来眼前这第十二个人,便正是第二张相片上那名疑似队长或工头的男人了。
左思转头看向木墙上挂着的相框,果然单人照的相片里那个男人,与眼前男人长得一样。
“既然十二个人已经到齐,那剩下的最后一个人呢?”
“也就是那名照相的人?”
结果木墙上,只有二个相框,并没有第三个相框。
“少了一人?”
“少了一个相框?”
左思眉头轻轻一皱,不对!
如果说是照相的人,还没来到这个地方,挂在墙上那两个相框本身就疑点重重,不符合逻辑。
照相的人,肯定已经抵达这里。
并且还与眼前这十二名矿工长时间居住一起,混得很熟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照相的人居然没有出现在这座休息屋里。
左思突然灵光一闪。
心想门前村那位病死在床上,尸体发黑发臭好几天都无人发现的独居老人,该不会就是这第十三人里的照相师吧?
不然为什么会在自家枯井里,偷偷挖出这么条隐蔽密道,直通往黑瞎子林的三座木屋?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一切就都能说得通了。
左思如同一名旁观者,看着眼前的记忆回放,看着这些劳累了一整天的矿工们,在大嗓门交谈,但他至始至终连一句话都听不懂。
这让左思逐渐失去了耐心。
“天王盖地虎?”
“常威打来福?”
“难道真看不到我,听不到我说话吗?”
左思若有所思,猛然的,他正要提刀劈砍向一人,可就在这时,那名最后.进屋的体形高大队长,开口说话了。
居然是有些类似于中山市当地话的方言,左思手中动作一顿。
在那个年代,普通话还未完全普及开来,普通话真正普及全国应该是在千禧年前后左右,所以六七十年代距离普通话普及还早得很。
而中山市在几十年前,还只是一座小城。
“李富贵,那个从大城市里过来的假洋人呢?”
这是左思略微思考后,大致翻译出的队长原话。
毕竟时间相隔太久远,现在都已经全国普及普通话,有些地道方言丢失太严重,左思能勉强听懂已是很不错了。
被叫作李富贵的,是名眉角上方长了颗富贵痣,长得有些圆滑的三十来岁男人,他开始向身边其他人打听,又是左思听不懂的方言。
左思猜想,这十一名普通矿工,应该是从外地过来的,以致他听不懂这些村民所讲的方言。因为中山话本来就接近普通话,只是儿化音甚么的比较重而已。
很快,李富贵打听到消息,操着一口当地口音味很浓的外地方言,左思一半靠猜,一半靠前后关联后的瞎蒙,李富贵大致是说:“大牛说,那个假洋人又下到那口古井里了。”
“今天我们挖出那口干涸废弃的古井时候,那假洋人激动得不行,嘴里一直念念叨叨,神经兮兮的。这些个假洋人也真是,不就是口古人打的井吗,也就是样子有些奇怪,上窄下宽,像个井字,就跟没见过咱们老祖宗遗留下来的东西似的,稀罕得像捡到什么大宝贝。”
“平四哥,我们这队人马,是第一个挖出假洋人要找的古井的队伍,你说假洋人会兑现他的承诺吗?”
当李富贵说到最后句话时,脸上神色越说越激动,那是难以抑制的兴奋。
上窄下宽?
像井字?
左思瞳孔微微一缩。
这不就是古人墓葬的井葬吗!
上窄下宽,状若倒扣的喇叭,这是聚阴之地!
也称封禁之地!
是专门埋葬煞气了不得的东西,才会用到的有损阴德墓葬,上窄下宽,意指永世镇压井底,让下葬之人的怨气、煞气永生永世不得消散,也是让人永生永世不得入轮回投胎。
古人封建迷信,认为人死后还能作怪,于是发明了喇叭瓮,一般是用来镇压极凶之物,或是一口怨气咽不下去的横死之人,以免死后还出来寻仇,鸡犬不宁。也有人是故意用此井来镇压仇家,希望借此镇压仇家,永世不见天日,永世不能轮回投胎。
古人如果不小心碰到这种上窄下宽的井葬,赶紧有多远跑多远。
谁都不清楚,这下面究竟葬了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