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秀一共封了五位异性王,有藩王,有后来的投奔者,有发达前的好友,却没有一个是他的结义兄弟!
一个都没有!
甚至,他的那一批结义兄弟,连封侯的都很少,大多数仍旧只是挂了个将军的头衔。
可是,真正陪着韩秀,从荒山起义开始,以性命博得天下的,正是这帮结义的兄弟!
当年他们四十几人结义,在战场上一起拼杀,一路死的死,伤的伤,如今还活着的,包括失踪的沈士钧,只剩下了十四人。
这些人,全都是拿命拼出来的!
可是,这次的封赏,却没有他们!就连封侯的,也只有两人!
有失公允!
偏颇至极!
然而,韩秀考虑的却不是这些。他考虑的不是公允,不是因功封赏,而是谁更容易安抚,谁如果此刻不封王,比较容易造反。
欺软怕硬,欺善怕恶,柿子专挑软的捏,这都是人之本性!
韩秀也正是如此想的——既然我不给你封王,你也不敢造反,那我为什么还要给你封王?
……
关于封王的旨意,韩秀没有压下,他亲自盖上了玉玺,然后,交给了负责传旨的太监。
圣旨尚未离宫,关于封赏的细节,就传到了石文的耳朵里——石家不仅没有封王,连侯爵也没有,只赏了一些华而不实的金器玉器!
可是,石文没有动怒,反而舒了一口气,抬头看着皇宫的方向,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父亲,”石渤面露不解,“韩秀虽然不学无术,一身痞子做派,但也不该如此……如此……”
他说不上来。
就算觉得,韩秀不该如此低级!
韩秀能够拉拢那么多人手,在乱世中抢到一席之地,除了石家的帮助之外,他自身也是有水平的。
据说,韩秀礼贤下士,知人善用,愿意听取手下的意见……就算传言有所夸张,但也必定有几分属实。
怎么现在,他突然就昏了头?
“胜不易,败也不易,胜轻易,则败也轻易……韩秀夺天下太过顺利,一朝得势,便自信过了头,自大,狂妄,自以为是,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然而,在他最自我膨胀的时候,却忽然碰了几个钉子……”
“这种时候,最容易失去理智,也最容易在冲动之下,做出错误的决定。”石文抚须而笑。
他从韩秀进京开始,在城门之外,还有宫门之外,几次三番的激惹他,故意引起他的怒气。
等到上朝,各种政务复杂多变,以韩秀的见识和头脑,根本应付不来。他会觉得慌乱,措手不及。
“被逼急了,自然就容易昏头。韩秀性子又非常执拗,越是无能,偏又越想证明自己,不找谋臣商量,自己闷头处理,难免会做错。”
他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让韩秀以为自己已经天下在握了,然后故意去激怒他,让他慢慢的失去理智,最后引他一步步的走向毁灭!
“物极必反,盛极必衰!一个人,狂妄到独夫民贼,作恶到众叛亲离,其灭亡是必然的。”
石文抬眸,遥遥的看向了北方。
乱了,全都乱了……
在这种混乱的天下大势中,谁也不知道最终的命运会如何!
……
玉华殿。
柳随珠枯坐了一整夜,直到天亮之后,才缓缓的站了起来。她的脸色苍白无比,扶着椅子才堪堪站稳。
“玉环,你去宫门口,寻每日送时蔬之人,给她五十两银子,让她把这个送到的刘记绸缎铺子,告诉她,只要把东西送到,会有人给她更多的报酬。”
柳随珠拿出的,是一个精巧的玉件。东西很小,颜色翠绿鲜艳,像一片刚从树上摘下来的叶子。
柳夫人要往外送信,送给谁?
玉环压下心中的疑惑,低眉敛目的接过东西,小心翼翼的握在手心,然后乖顺的退了下去。
她想不明白,柳随珠一个被卖进青楼的孤女,还能联系谁?难道她在外面,还有什么帮手?
可是,她跟了柳姬好几年,从青楼就一直是她的贴身丫鬟,柳姬的事情,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那个刘记绸缎铺子,不是柳夫人没上京之前,最喜欢逛的成衣铺子吗?难道,咸阳这边也有?
……
昭阳殿。
平静而温馨。
仿佛,朝堂的风起云涌,后宫的勾心斗角,都没有影响到这里。
石娇娥坐在桌子旁,韩欣就在她的身边,有些心不在焉,拿着筷子,对着桌上的盘子戳戳戳。
“欣儿,餐桌上有餐桌上的规矩:筷子动,盘子和碗不能发出声音。不夹菜的时候,筷子不能拿在手上,要放在桌子上。而且放筷子的时候,筷子头不能对着人……”石娇娥无奈的笑了笑,看着女儿的动作,颇有些头疼。
这些,都是用餐的基本礼仪。
女儿在年幼的时候,明明做得很好,可现在仿佛全都忘记了。
“哦!”韩欣鼓起嘴巴,刚抬起头来,复又泄气,后背塌了下来,坐姿一点儿也不端庄。
“怎么了?可是这些菜品,你都不喜欢?”石娇娥皱眉。
这都是她记忆里,欣儿最喜欢吃的。难道两年不见,欣儿的口味也变了?
韩欣没有说话,一直低着头,把玩着手里的筷子。一双普通的筷子,对她来说,仿佛有着无语伦比的吸引力。
石娇娥愣住了,她有些不知所措。甚至不知道,该如何跟女儿相处。
“欣儿?”石娇娥试探着,把女儿手里的筷子握住,缓缓的抽了出来。试图把她的注意力,从筷子上移开。
“欣儿,你想吃什么?”石娇娥轻抚着韩欣的头顶,“如果都不喜欢,就和母亲说,母亲让她们重新给你做,做你喜欢吃的。”
韩欣仍旧不说话,手中没有了筷子,就低头把玩自己的手指。
“是刚刚……娘亲批评你,让你不高兴了吗?”石娇娥有些愧疚,第一次和女儿吃饭,真不该讲究这些礼节。
女儿只要高高兴兴的就好,礼节什么的,可以等以后再学。
“我……什么时候,能见到弟弟?”就在石娇娥以为,欣儿不会回答的时候,她却忽然抬起头来,用很小的声音,局促的问道。
“唰——”
石娇娥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