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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话是的确马车的事情跟小喜子有关系,他要找他问个清楚。

    假话则是,并不是他自己要找他,而是二奶奶要找他。

    “关……关我什么事。”小喜子强撑着怒道:“你自己不负责,倒是赖在我头上。”

    “行了,随你怎么说。”小刘却不与他争辩:“二奶奶如今到处派人在抓我,我跑不掉了,只能来投靠你,你找个地方让我藏身。”

    “我哪有地方?你个祸害,离我远些!”小喜子嫌晦气的呸了一声,避开一点:“滚蛋!”

    “我给你银子。”小刘从怀里掏出一点儿碎银子:“你带我去你屋里躲几天,等风声过了我就出城。”

    “出城,你老母亲你不要了?”小喜子反问。

    “顾不得了。要是被二奶奶抓到,她断了一条腿,我还有命在?”小刘说的倒句句是肺腑之言:“你就可怜可怜我吧。”

    小喜子看着那点碎银子,想着翻本的机会来了,随手抓在手里:“走吧。别说哥们儿不够义气。最多两天,待完两天你就得走。”

    “好咧好咧。”小刘犹如丧家之犬,佝偻着腰进了三夫人的宅院。

    小喜子就住在马房旁边的厢房里面,臭味熏天,乱七八糟。

    “躲好了,别跑出来连累我。”小喜子哼哼着拿着银子去赌场。

    小刘躺在他的床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小喜子一直到晚上才回来,像是赢了钱,开心得很,将小刘从床上叫起来。

    小刘拿出一坛子酒:“我刚才出去买了,请你喝的。”

    “你倒是乖觉。”小喜子很是高兴。

    “赢钱了?”小刘倒是真心为小喜子高兴:“听说你最近输了好几十两银子。”

    “可不是嘛。倒霉催的。”小刘颠颠手上那点银子,笑眯眯的:“等喝完酒,老子养足精神,明日再去。”

    他明天一早要出车,所以晚上必须回来。万一和小刘一样,驾车时主子出了意外,那可不是银子的问题,是要他小命的大事了。

    “你最近可发财了,哪里来的几十两银子啊。”小刘追着问。

    小喜子愣了一下,随后将话题岔开去:“别说这倒霉事,喝酒。”

    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就着酒坛子喝起来。

    酒喝多了话就多,小刘问:“前几日三夫人为啥突然找二奶奶借马车啊,我瞧着你们家马车好端端的呢。”

    “好个屁啊,车轴坏了。”小喜子口齿不清。

    “坏了你不是会修吗?”

    “修什么修,本来就是我弄坏的。”小喜子哈哈大笑起来:“我能让它坏得一点儿也看不出来。”

    小刘心知何家贤交待的事情完成了一半,继续试探着问:“三夫人干嘛叫你弄坏马车?她是不是对你有什么别的意思呀?”

    小喜子虽然醉醺醺的,此刻却是将脸一板:“别胡说,三夫人对我挺好的,可别坏了她的名声。”

    小刘就叹气:“哎,梅姨娘对我也挺好,只可惜我前段时间没听她的话。”

    “你?”小喜子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对呀,我光疑惑这件事情了,竟没有想到这一点。”

    他一拍脑袋:“定然是梅姨娘找你不成,这才找的我。不然我何必大费周折,既要弄坏咱们家的马车,又要弄坏你家的马车。”

    “我就说嘛。这样才解释的通。”他拉着小刘,语重心长:“哎,你真傻,早知道现在这事还得赖在你身上,你就不该拒绝梅姨娘的。”

    “我也后悔呢。那么多白花花的银子。”小刘叹口气:“都怪我躲懒,以为马车没事,好几天没检查了。”

    这也是小喜子敢跟小刘说实话的原因。一是,即便是他弄坏了马车,只消说是那日去庙里借用时就坏了,责任主要还是在小刘没检查上面,他辩解得过去。

    二是,他是三夫人的人,不至于和小刘一样要命,最多是发现马车坏了没有叮嘱小刘,他没什么大错误。

    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警惕的看着小刘:“你不会去二奶奶那里高密吧。”

    “怎么告?你借用过马车弄坏了,无非就是三夫人替你赔些银子。马车出门前没检查是我的错,只怕二奶奶不会放过我。”小刘有些沮丧:“我若是怪你,就不会找到你这儿来了。我家中就一个老母亲,只怕早就被二奶奶派人看着呢。”

    他顿了一顿,眼神里冒出些贪婪的光:“我虽然不会去告密,可是跑出这燕州城也需要银子,梅姨娘给了你那么多,你总该分我一点儿吧。”

    “分?五十两银子而已,都已经输光了!”小喜子提起这事就生气。

    “才五十两?你骗我呢吧。”小刘难以置信:“当初梅姨娘叫我在马车上做手脚,给我两百两,我都没干呀。”

    小喜子怒火更甚:“两百两?”

    “是啊。她允诺我,事成之后,还要助我离开燕州城,带着我老娘呢。”小刘说的信誓旦旦:“不然,五十两,我拿什么养活我娘?”

    他凑近小喜子红红的脸,看样子气得不轻:“想必她是看你一个人,花不了多少银子。我就不一样了,我家里还有老娘要吃药……”

    “哼。”小喜子怒哼一声,不知道在想什么,起身就冲了出去。

    小刘这才擦擦脸上的冷汗,这屋里昏暗,小喜子又没有钱买油灯,只能借着月光看亮,他真害怕他看出来他心虚。

    何家贤只交待他两件事,一,套出来是梅姨娘指使。二,挑拨离间。

    虽然他说的不甚好,可小喜子明显也是个蠢货,三两杯猫尿下肚,就不知道天南地北,三言两语就全都麻溜的说了。

    田庄里,何家贤睡着了,月光照在她恬静白皙的脸上。

    方其瑞得知消息就匆匆赶过来,此刻刚进了屋子。

    雪梨在屋外伺候,早已经将一切禀明,只是除了二奶奶怀疑梅姨娘动的手,没有说之外。

    她很纳闷,二奶奶为何一直不跟二爷说明梅姨娘做的那些事。

    只是上面不发话,她不敢轻易说。

    二奶奶说是意外,她就只能硬着头皮告诉二爷,是意外。

    方其瑞伸手摸了摸她的腿,包扎的严严实实。

    何家贤微微吃痛,醒了过来,眼里闪过一抹欣慰:“来了!”

    “恩。你先歇着,明日咱们一起回去。”方其瑞听到禀告后心惊不已,谈了一半的生意扔在那里。

    疼痛了半日,何家贤早已经是疲惫不堪,只强撑着跟方其瑞敷衍了几句,倒是又睡过去。

    翌日一早,两辆华丽的敞亮的马车,里面垫着厚厚的枕席,将何家贤接回了汀兰院。雪梨被指着留在田庄里收租子。

    然然一见何家贤的模样就忍不住抹眼泪:“娘亲,这是怎么了?”

    齐娘子看着何家贤,欲言又止。

    宽慰了然然和方宝坤,何家贤留了齐娘子下来,问了下然然的近况,才道:“我如今这个样子,院子里面许多事情不得不放手了。我身边得用的人不多,雪梨又留在田庄,然然这边,只能拜托先生了。”

    齐娘子急忙恭敬的答应下来。

    又婉言告诉了丁悦,接了甄香先回去。

    丁悦看了何家贤的腿,怒道:“什么意外,定然是有人心怀不轨。好端端的马车,怎么能散架散成那样子?缺一颗两颗木椽子,才说的过去。”

    她盯着何家贤:“你一向与世无争,到底是谁这么狠心,要置你于死地?”

    丁悦一句致人死地,方才道出了这个计划的狠毒之处。

    早期何家贤并不这样想,只觉得梅姨娘大概是怀恨在心,买通了三夫人针对她,出出气罢了。

    毕竟自从她接管公中以来,在账目和银两支取方面,不像梅姨娘那样大方。做衣裳买买米粮之类的也就算了,八成新的桌子嫌旧也要来换新的,她觉得奢侈浪费,就没允许。

    谁料到,那马车竟然是从底端,轰隆隆塌了,她和雪梨是直接漏下去的。

    底端的支梁整个断成两截。

    若非是正巧翻在泥田里,只怕压着的就不只是腿,伤势也不会那么轻了。

    梅姨娘一心要她怀疑三夫人。

    何家贤却不这么以为。

    三夫人为人,最是趋利避害,不可能因为一点点公中的银子,就对她痛下杀手。她们之间,还没有那么深的仇恨。

    大概梅姨娘打的主意是,若是她死了,则死无对证,往三夫人身上一推就算了。

    何家贤抿起嘴角。她一向最怕死,跟她的命过不去,那就别怪她跟她彻底过不去了。

    只是这么想,手段却还要商榷。

    “害我的人,是二爷的生母,二爷有意不想我们争斗,我只能忍了。”何家贤叹口气。

    “那有何难?”丁悦像是看出何家贤想问什么,笑着给她指点:“我家老爷有个妾室,出身于书香世家,那是文绉绉的,一个会哭会搏怜爱呀。可那又如何,这种人,平素里就是喜欢装大度宽厚,什么礼义廉耻比我都溜。既然从大节上她没有亏,我就从小事上呕死她。她哭我比她还会哭,然后还处处维护她。时日一久,她再哭,说我欺负她,老爷也不信了。”

    何家贤若有所思。

    丁悦只觉得一向忠厚老实的何家贤,眼里闪出一抹冷光,瞬间又熄灭了,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何家贤在府里养病,家中许多事情,便来不及安排。

    一时之间,方寸大乱。

    梅姨娘适时出手,解决了这个局面。

    雪梨她们想要出头,被何家贤拦住,轻描淡写:“她爱管,让她管去。”

    没多久,阿秀差不多就在府中横着走了。

    何家贤想喝一碗燕窝粥,厨房里的人犹豫了半响,才道:“燕窝没有了,得禀明了梅姨娘再去买。”

    梦梨怒道:“那还不快去。”

    厨娘哭丧着脸:“梅姨娘说,到冬天了,府里又要裁衣,又要屯粮食,又还要给咱们发利市,一时银子周转不过来了。只能省些。”

    省。梅姨娘眼里,何尝有过这个字。

    何家贤笑而不提,只忍了。

    待伤口一日比一日好转,却拖到过完了冬天还没有大动静的时候,方其瑞皱着眉头:“怎么还是不能下地?不是说三个月就能勉强下地了吗?”

    雪梨在一旁委屈道:“梅姨娘说府中缺银子,冬季里花销多,一应好的食材都不让咱们用。二奶奶的伤,哪里能好。”

    方其瑞皱眉头。

    何家贤拉住他,轻声安抚:“姨娘也挺费心的,公中的银子如今又不太多,不向往日那般宽裕……”

    方其瑞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雪梨气呼呼的在一旁插话:“费什么心呀。她那一件狐皮大袄,给二奶奶买多少人参也尽够了。”

    何家贤呵斥雪梨:“说这个干什么?我又不是没当过家,那些辛苦的事情,岂是你能看到的。”

    雪梨讪讪站在一边。

    方其瑞吩咐她好好养着,出去了。

    主仆二人贼兮兮的一对眼,忍不住笑了。

    何家贤起身站在地上,让雪梨过来扶着,试着走了几步。

    雪梨笑着道:“之前奴婢总觉得二奶奶不像是该生活在这种大宅院里面的人,如今却是有些像了。”

    何家贤一愣,问雪梨:“那你以前是如何看我?”

    雪梨老老实实回答:“那时候二奶奶,恩,就是人在这里,心不在这里。与世无争的模样,看不到什么前途。”她顿一顿:“如今才多了几分烟火气,多了几分大宅院主母的气度。”

    是说她终于融进了宅斗的氛围了吗?

    何家贤哑然失笑。

    听见外间的脚步声,何家贤忙几步跳上矮榻,躺着不动。

    方其瑞进来,将一个锦盒扔给雪梨:“去给二奶奶熬药。”

    里面却是一根上好的,足有大拇指粗的山参。

    雪梨喜滋滋的去了。

    何家贤又道:“我只怕要养到明年去了,四弟的婚事怎么办?”

    能怎么办,只能梅姨娘操办。

    梅姨娘得知此事后,气得要死。

    她就说怎么中秋节过后,梅小姐没回来,写信去问,却杳无音讯。

    本来也不是很亲,她想的是梅小姐大概年纪还小,到底依恋父母,不肯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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