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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走进房门,果然内里的构造也和这大楼一样,看起来十分老旧。高高的架子上装满了瓶瓶罐罐,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更有一些上面已经积满了灰尘。
水镜开了口。
“这么多年没见了,找我有什么事?”
青山被这么一问,也只好如实回答。
“我想请你帮我看看我朋友的手。”
听到青山叫自己朋友,鉴铭心里一暖,毕竟,自从他下山来之后,还没有交过什么朋友,也没有把别人当成自己的朋友,对于鉴铭而言,青山只是一个同事,一个前辈而已。
眼下听到这样的青山竟然认为自己是朋友,心里有些高兴,又有些感觉对不起。
“青山,借一步说话。”
青山点了点头,随水镜向内屋中走去,走前还特意叮嘱鉴铭二人。
“不要乱动东西。”
知音四处跑来跑去,不断的看着屋内的瓶瓶罐罐。
鉴铭则拉了把椅子坐下,只是静静的等待,但他的目光一刻都没有从知音身上离开。
内屋中,许久未见的两人已找了一张桌子,面对着面坐了下去。
这两人在学生时代起便一同度过了一段时光,两人有着同样的理想和远大抱负,那是为了拯救天下的苍生。
可以说,两人曾经是朋友。
但命运并不公平,即使是在最苛刻的战场上,即使是在与死神争分夺秒的赛跑中。
它也从来没有公平过。
自从那起悲剧发生在水镜身上后,两人的联系便越来越少。
为何旧知己,却变不到老友?
渐渐的,两人都没有再主动联系对方,可能青山自己也觉得,这就是所谓的君子之交淡如水吧。
若不是因为今天青山有求于水镜,两人可能今生都不会再见面了吧……
青山不是个笨蛋,他知道不能再说自己突然来访的目的,那样会让对方觉得自己只是把他当成工具而已。
他面带着微笑的关心旧友道:“水镜,真的不再从医了吗?”
水镜的表情又变回了一开始的忧郁,毕竟这是好几年未见的朋友了,他也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才好。
“嗯,我发现了,学医,是救不了全人类的。”
青山收起脸上的笑容,做出了一个我懂你的表情。徐徐开口道:“嗯……毕竟发生了那种事……”
一方面想把旧友从深渊中拉出,一方面想让鉴铭得到水镜的帮助。
“我觉得,如果医患的关系不能两全,那么世界上以后就再也没有医生,只会剩下痛苦的患者而已。”
哈……水镜叹了口气,眼神有些避开青山。望向了桌面。
“是啊,青山你是知道的,所以咱们才是朋友啊,可世界上还有很多人,就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他们不知道医生的寒窗苦读,不知道医生的救人心切。”
“他们只看得到那些庸医和混蛋,却总是把矛头指向真正的好人。”
“他们从不关心别人,他们只在乎他们自己。”
青山一言不发,一时间他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哪里都有坏人,哪里都有好人,更何况有些时候好会被人们视作理所当然。
而坏,就会被人视为十恶不赦。
想起飞缘的遭遇,青山此时心头更是思绪万千。
看青山沉默不语,水镜现在又看着青山了,有些话,他只能对这知道自己,了解自己,懂自己的人说。
“百年前,人们的平均寿命还只有三十五岁,炎症,热病,传染病,流行病,数以万计的病症在摧残着人们的生命。”
“直到医生出现了,直到医生们努力了。”
“直到靠着传递知识和信息的赤脚医生们走遍天下的每一个角落。”
“才做到如今,七十不再古来稀。”
“可人们却忘记了医生的恩惠,把一切都当作理所当然,甚至对我们心生猜忌。”
不算拙拙逼人,可又句句在理的说话,此时就让青山除了赞同之外无言以对。
他此时只能以聆听这种形式来化解旧友心中的悲痛。
水镜抿了抿嘴,他现在已受够了不停的抱怨,唉声叹气,本来就长相文静的他,不喜欢这样像个娘们儿似的抱怨个不停。
“青山啊。”
“嗯”青山应声抬起头来,这是自从进入房间之后,第二次两人再次四目相对。
啧,水镜砸了一下嘴。
“青山你现在还在做道士吧?还在以自己的方式努力拯救世上的人们吧?”
“嗯。”
青山面无表情,只是端正的点了点头,这个不太大的内屋此时好像变成了审讯室,时隔几年才来对旧友说这些话,于心有愧的青山有些喘不过气。
“我很羡慕你,你很耀眼。”
“每次看向你,我都好像在盯着一滩水面,那水面就像一面镜子,你就是岸上的人,我则是水里的泡影。”
这……突如其来的真心吐露就让青山措手不及。
“你太耀眼了,就像那耀眼的太阳一样灼伤了我的眼睛。”
秀气的桃花眼中流露出一丝丝的哀伤。
“我不想再见到你。”
无情的说话,此时此刻就深深刺痛着房间内两人的心。
是啊……许久未见的旧友如今上门只是为了让对方提供帮助,对他多年的痛苦历程不闻不问,自己实在是太差劲了。
再次见到昔日的知己,本来应该是相逢的喜悦和把酒言欢的快乐,可如今那个依然坚持自己理想的人看上去就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自己的失败。
本该愉快的相逢,此时为何又会如此的痛苦了?
沉默只维持了片刻,水镜也有些觉得自己说的有些过分了。
“你那个朋友的手,我会看看的。”
………………“多谢。”
表情有些落寂,青山此时除了多谢二字之外,更是一个字都挤不出来了。
两人一前一后的从内屋中走出,看他们的表情,这几十分钟就好像过了一个世纪一样。
“鉴铭,你跟他进去看看吧。”
知音此时不再摆弄那些瓶瓶罐罐,而是把目光锁定在那在场最帅的水镜脸上,不知是在找什么东西,还是单纯的犯花痴了。
鉴铭随水镜走到内屋坐下,屁股上还传来青山刚刚坐过的余温。
水镜把白衫的袖子撸了起来,两只手平整的摆放在了桌子上,好像变魔术之前要给人展示一样。
那是一双骨节分明凹凸有致的手。
“把手伸出来,闭上眼睛。”
面对医生的绝对权威,鉴铭一一照做。
不一会,视野变成一片漆黑,空间也仿佛凝固,之能听得到墙上钟表的咔哒咔哒走针声。
很快,他的手腕处传来了触感,看来水镜此时已经在给鉴铭把脉了。
把脉是最古老的看病方式,但同时也是最好的,最高效的。
把指节顶在别人手腕的动脉处,就能感觉到心跳,心率,血液的流通是否通畅。
根据不同的病症,其脉搏也会变得不同。
不一会,水镜的手抓稳了自己的手,鉴铭此时就感觉手心很痒。
“好了,回去吧,多喝热水。”
?????
多喝……热水?鉴铭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虽然多喝热水可以滋润肠胃,增高体温,营造杀菌环境,更可治百病。
可现在自己看的是断肢啊,多喝热水难道连这个也能治了?开玩笑吧。
水镜现在的表情可不像开玩笑。
他站起身来就往门外走。
“好了,看完了,没什么事的话,就请回吧。”
鉴铭还充满了疑惑和不解,但看青山和水镜两人只见凝重的气氛,总觉得不是自己该插话的时候。
知音则仍死死盯着水镜看,脸上的平静好像倒映出了一丝冰冷的感觉。
刚才已经谢过,青山此时连多谢二字都已失去,没法再说什么。
“知音,鉴铭,我们回去吧。”
曾经故友的眼神如千刀一般戳弄着青山的心,此地再停留片刻,都叫他感到心痛和自责。
几人纷纷走处大门,知音走在最前面,鉴铭还不明所以的走在中间,青山则走在最后面。
“等等。”
水镜那忧郁英俊的脸上流露出一股寂寞和悲伤。随后很勉强自己的挤出了一个笑容。
“青山,再见。”
青山心领神会的点点头,即使两人都很过分,但依然是朋友。
“再见。”
回应了一个温暖的笑容后,青山便掩上了门。
三个人走在夕阳下,鉴铭仍像刚出门时一样,一支手挽着后脑勺,故作轻松的样子。
“鉴铭,他给你看的怎么样?”
青山此时还不知道内里乾坤,只知道水镜终究是给鉴铭看了。
鉴铭有些满不在乎。
“怎么样……?你这么问我只能告诉你不怎么样。”
“他叫我回去多喝热水。”
这话一出还是大大出乎了青山的预料,没想到水镜会如此敷衍了事。
“没……别的了么?”
鉴铭开始回忆闭上眼睛之后发生的事情。
“嗯……他给我把了把脉,然后……我又感觉手很痒,之后他就叫我回去多喝热水了。”
对了,手很痒……为什么会痒?
鉴铭打开自己的手心看了看,只见那里用不可水洗的记号笔写了几个字。
加嘞个油,别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