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陈小秀的话，李清知道，自己的下场已经注定。
饶是心急如他，此时也有些万念俱灰。
下半身没有知觉，右手似乎又骨折了。
如此重的伤，在末世里意味的就是死亡。
哪怕陈小秀现在愿意放过自己，他自己也不一定能够活下来。
于是乎，李清的眼神变得灰暗，充满绝望。
虽然如此，他依旧不愿意和陈小秀低头，骂骂咧咧道：“去尼玛的……有种给老子一个痛快……”
陈小秀摇了摇头：“放心，我不会这么快宰了你。刚刚你和蒋程的话哦都听见了，你那些同学准备和你一起行动吧。”
“不然的话，就你一个，我不信你敢和我们动手。”
李清咬着牙不说话，他沉默了几秒钟，突然扯了扯嘴角：“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看着我杀了蒋程，也没动手……”
“哼，他自己找死，我管不了他，也不想管。”
陈小秀冷哼一声接着说：“我是什么东西用不着你来说。”
“哈哈哈……别废话了，你还想做什么，你最好立马弄死老子，不然的话……”
死到临头，李清这人依旧嘴硬。
甚至于透出一种决绝的狠劲，露出狰狞的笑容。
陈小秀冷冷一笑，抽出一只没有用的唐刀。
冰冷的刀身拍打在李清的脸上，仿佛死神的亲吻。
“我说了，我不会让你这么快死，等着吧，一会儿会有你意想不到的好事降临到你身上。”
“你，你有什么手段！老子……老子不会怕你！”
听到陈小秀的话，李清的眼中闪过一缕惊恐，依旧嘴硬的反驳到。
“不急……”陈小秀却没有如他料想的那样对他出手，反而带着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在李清惊恐的眼神中，陈小秀的右手突然冒出无数的植物根须。
这些宛如一朵黑色的花朵出现在他的手掌，随及突出一个奇怪的绿色植物孢子。
如此不科学的一幕，让李清无比恐惧。
要不是被陈小秀踩着脑袋，他肯定立马起身逃跑。
“你，你要干什么！”
李清声色俱厉的怒吼到。
“干什么？干点好玩的事情。”
说话间，陈小秀猛的把孢子塞到了李清的嘴中。
当孢子入口的瞬间，李清就感受到体内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疯狂的生长。
那种由内而外的瘙痒感，几乎让他疯狂。
那种来的快，去的也快。
突然的，李清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失去了控制。
手还是那个手，脚还是那个脚，但自己似乎没有办法控制它们，仿佛除了脑袋，自己身体的其他部位已经不属于自己。
陈小秀松开踩着对方的脚，就这么退到旁边静静的看着他，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你，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趴在地上，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无法控制身体的李清，惊恐的怒吼到。
死到临头固然让人害怕，可真正恐怖的不是死亡本身，而是等待死亡的过程。
尤其是被陈小秀喂下一个那么奇怪的孢子，一时半会还断不了气的时候。
此刻的李清，心中有惊恐，有绝望，但更多的是一种不甘心……
一时间，回忆如同幻灯片，在他的脑中一一浮现。
从灾难爆发开始，李清就清楚地明白了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为了从宿舍逃出来，他将自己的几个宿舍兄弟，和其中一名发生变异的舍友关在了一起，然后在他们的哭喊声中头也不回地跑了。
为了生存，他牺牲过很多人，甚至今天为了一点粮食，他不惜用同伴的鲜血和痛苦，唤醒了那些同学的暴虐，将他们逼到疯狂。
可李清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他只是为了活着……活着而已……
李清是个从贫困山区走出的孩子，他比任何人都知道活着是多么的不容易。
所以当他好不容易从山区脱离来到城市后，他比任何都努力，也比任何人都疯狂。
为了奖学金，他可以三天三夜不睡觉的复习知识……
为了改变周围人对他的看法，他可以花费半年练习口音，为的就是摘掉自己土老帽的标签……
他本以为自己可以通过努力，一步步改变自己的命运。
但，末日降临了……
一瞬间，法律没了，道德约束没了，世界变成了一个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巨大磨盘。
骤然变化的环境，让李清的世界观……崩塌了。
曾经的努力，曾经以为马上就能实现的梦想，在这一刻……全部都化为了泡影。
但很快的李清就发现，似乎眼前的世界……与他在山区中的生活别无二致。
同样是为了食物打破脑袋。
同样是为了安全的居住点拼死一搏。
一切的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一路走来，李清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任何一件事。
牺牲舍友，他没错，如果最先跑出的不是他，那被牺牲的就是他。
拿弱者当诱饵，他也没错，错的是那些人太弱了，不然的话，被当诱饵的人就不是那些人，而是他。
想要杀了陈小秀抢食物，他还是没错，只是这一次弱者变成了他而已。
所以李清的心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懊悔，有的只有不甘。
不甘自己的平庸，不甘自己的弱小。
倘若自己能再强一点，再强一点……
眼前的世界就好比当初山区的自然界，弱者没有生存下去的理由……
李清一边在心里想着，身体一边不断地抽搐着。
双眼开始渐渐变暗，脑袋也越来越混沌。
李清没来由的知道，自己的生命……快要走到头了。
在弥留的最后一刻，李清看到了自己离开山区时的一幕幕……
“儿子，你一定要好好读书，从这里彻底出去，一辈子都不要回来！”
那是他离开时，双鬓斑白的父亲说的话。
“凭什么哥哥能上学，我就不能上学！”
那是他年仅十四岁的妹妹嫁人时，对父亲的怒吼。
“哥，大学的校园真的有你说的那么漂亮吗？真想去看看你在的学校……”
那是妹妹十五岁时好奇的询问。
“哥，你说城市里是不是永远都有灯光啊，只要住到城市里，就再也不用怕天黑了……”
“哥我想要一个手机．哥我不买贵的，我去镇上手机店看了，最便宜的只要三百多，可是我没那么多钱，我想管你借五十块钱，等我下个月开支了就还给你好不好？”
“哥，你说我以后能和你一样，走出大山，到城市里看看吗？那里的人，是不是一个个都穿着漂亮的衣服，有着吃不完的饭啊……”
回忆这一幕幕，李清本来混沌的大脑，突然又清醒起来。
心里仿佛有个声音在呐喊。
活着，我一定要活着，我还没带小妹来学校看过，我还没给小妹买过漂亮的衣服，我还没……帮小妹走出那该死的大山！
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要是……我要是死了，小妹怎么办……小妹那么怕黑，她现在一定害怕极了……活着，活着回去，活着……回去。
在陈小秀震惊的眼神中，李清居然动了起来。
他的双手死死的抓在地面，一下，一下的往前爬着。
指甲抓开了……他不在乎。
十指喷血了……他不在乎。
他就这样拖着失去知觉的下半身，缓缓的朝着走廊深处爬过去，仿佛在那里有什么东西等待着他……
没有制止他，陈小秀默默的跟在后面。
冰冷的地板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痕，那是李清血肉模糊的双手留下的痕迹。
但最终，他还是停了下来。
“活着……我要……活着……”
随着话语落下，李清的双眼彻底死去了光泽。
感受到孢子传送回来的李清脑海中那些强烈的画面，陈小秀长长的叹了口气。
“活着……吗？”
一时间，陈小秀没了消灭敌人的快感，有的，只是无边的惆怅。
第一次的，陈小秀从怀里拿出一包香烟，蹲在地上无声的抽了起来。
他没来由的想到，那些别人眼中憎恶的人……或许也是他人眼中最珍贵的人……
可恨之人，未必没有其可怜之处……
良久后，陈小秀再次起身，看向脚底某个方向。
因为他从李清的记忆中，看到了某些禽兽般的画面。
有些事，他可以不管，但有些事，他偏偏要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