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眸子带着灵动,像夜晚星空,明媚非常。他只看了一眼,不自觉的便觉得自惭形秽,忍不住别开了头。
不过,以防少女突然尖叫,他的手却下意识地摸在了腰间,那里一直藏着防身用的暗器。
哪知道少女只扫了他一眼,随即就继续笑着转开了头,并吩咐自己的婢女:去给我端新买的蜜桃来。要去核,切成小块小块的,我不好咬。再那些山楂过来,去山楂核的时候小心些,可不要弄破了。
婢女很是犹豫:可是小姐一个人在这里,外面可就是街口了。
怕什么!少女俏脸一变,随即笑得更是张扬:这里可是金陵,有爹爹这个按提巡抚使在,谁敢来招惹我?
魏云逸不禁抿唇一笑,倒是个聪明机变的丫头,知道身处危机中,要先将自己的王牌亮出来,还知道不能冒失,先把丫头支走。
也是。婢女很是赞同的笑了:那奴婢去了。
婢女的身影消失在长廊后,少女依然若无其事的晃荡着自己的秋千。不过,她的节奏越来越慢,终于完全停了下来,抬头冷冷的看向魏云逸:出来吧,她已经走了,我不会喊人来抓你的。
不怕我是坏人?看着这双纯净的眼睛,魏云逸竟生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少女歪着脖子:怕,但你要杀我,刚才就可以。你不动手,就是不想杀我。说吧,你为什么闯到我陆家来?又为什么不以真面目示人?
魏云逸摸了摸脸上的人皮面具,这面具很是精巧,没想到这个小姑娘竟然看出他易了容,不枉自了那双流光溢彩的眼睛,的确有几分眼力。
魏云逸放下手,瞧见她有些僵硬的身躯,不自觉的就想笑。他走到她身后,双手搭在秋千上,开始推她,一边推一边说:我在院外听到你的笑声,想进来看看,这就来了。这秋千是新做的,怕是飞不高。不然,你可以站在秋千上,我推你看看外面的街道,你就信了我了吧?
有什么飞不高的,你推!少女也真是胆子大,一下子就站在了秋千上,挑衅的看着他。
这性子,真不像千金小姐,有趣!
魏云逸抿唇笑了笑,手上用力,将她推了起来,弧度渐渐变大,少女抓着秋千绳子的手越发的紧,却兴奋的欢呼:哇,真的能看到。推高一点,再高一点!再高一点,我就可以看到淮河了!
魏云逸依言加了些力,少女几乎荡到了半空中,身子九十度倾斜起来。
她犹不满足,连声催促魏云逸再快一些,魏云逸有些担忧,虽然加了力,手却一刻也不敢放松。
果然,就在少女荡到半空中的位置时,新装上去的秋千承受不住来回的冲击,钉在树中的钉子松动了,啪地一下,左边的钉子退了出来,一边的绳索猛地甩飞。半空中的少女一声惊叫,握着仅剩的那半边绳子,试图稳住自己的身体。可巨大的惯性压根儿不由她控制,只见她猛地被摔上了半空,眼见就要摔到了外面的街道,摔个尸骨碎裂。
魏云逸脚尖轻点,猛地飞身而出,踏着杏树青竹直起追赶,终于在少女堪堪飞过墙头的刹那间,将人一把抱住!
两人落在墙头,少女脸色煞白,惊魂不定,手脚酸软,差点站立不稳。
魏云逸瞧她刚刚嚣张,此刻又可怜,不觉便多了几分疼惜,将人抱了下来,放在秋千旁边。
你少女呆了呆,忽地满面通红,讷讷的看向他。
魏云逸挑眉一笑:我救了你的命,可是要以身相许?
少女张了张嘴,正要说话,身后传来了婢女的脚步声。被故意派去做慢工细活的婢女总算回来,魏云逸不想让她看见自己,不等少女开口,倏忽间就窜上了杏树,消失在竹林后。
再走到雕花镂空里凝望时,耳边听见一声:哎呀,小姐,你耳朵怎么流血了?随即,少女就被婢女拖走了。
想来刚刚从秋千上摔落时,被反弹的绳索弹了一下,少女身娇体贵,顿时就破了皮。
他站在那里,等着少女回头张望时,最后再说一句话。可不知怎的,那少女竟跟了婢女转身离去,连头都没回。他在那里站了一炷香,眼见着月光下自己的影子开始变得更长,终于摇摇头,暗笑自己傻,转身走开。
这是他第一次犯痴,第一次有所期待,可结局呢?
他甚至还来不及问少女的名字!
半个月后,他跟魏时汇合。魏时满面失落,看样子是没寻到自己要找的人,而他也出乎意料的没了来时的兴致。
这一次南方旅途,等回到京都后,留在记忆里的东西就只有漫山遍野自在的野花,和那双清澈的眸子。
时光辗转,岁月单薄,转眼,他就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他的婚事特殊,不能由父母来操办,全靠上位者高兴与否。
好在武帝对他还算好,及冠之后,就赐给了他两个美人,当做侍妾先养着,等将来生下一男半女,再扶坐侧妃。他自此算是知道,魏时并没有夺嫡之心,看样子,魏时一直没有将自己真实的一面报给武帝,才没有减损武帝对自己的信任。
他喜笑颜开的谢恩,领着两个美人招摇大摆的回府,却在回到淮南王府后,将自己关在了书房中大半夜。
最难消受美人恩,更何况这两个美人还是武帝的耳目呢?
三更过后,他推开了后院的门,直接上了两位美人的床榻。为了活着,他什么都肯做,别说只是区区睡两个美人!
美人要留,但不能留两个,魏云逸思来想去,便用了些巧计挑拨她们,两人果然反目,不多久,其中一个就死了,只留下一个叫曹曼丽的。
但是,多年以后,魏云逸一直在后悔当时怎会一时手软,没把她解决了,以至于招来无穷祸患。
曹曼丽很懂事,听说是世家庶女,虽比不得嫡女会掌家,但投机取巧卖卖乖却做得极好。给她一个眼色,她就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不过,为了做做样子,有时候,他还是会对她怒吼、发火,但曹曼丽从来不会告诉武帝。
渐渐的,他就明白,曹曼丽喜欢自己。
间谍成了自己的眼线,有些事情处理起来就容易多了。每逢府里有逢场作戏的新人入府,他象征性的宠一宠,剩下的,曹曼丽就帮他解决了。
那几年,虽然从淮南王府抬出去的尸体多得数不清,可他却过得从未有过的轻松。
人一旦松懈,就会比眼前的美丽迷惑。
三年后,他再次听到金陵两个字,是在一封媒妁之言中。那封来自金陵的媒妁之言中说,金陵按提巡抚使家有位千金,生得貌美如花,性情端庄大方,堪为他的良配,陆家不求风光大嫁,陆小姐愿跟随左右,哪怕只是一名妾室!这桩金玉良缘百年难遇,询问他是否应允,如若应允,随时可将小姐送来。
金玉良缘?
有意思!
如今这天下谁人不知,嫁给个草莽匹夫,也比嫁给自己这个虐待狂要好得多?别说是妾室,就是他想明媒正娶谁为正室,那家人都得哭着上吊!
忽然,他摸着下巴又笑了。
看样子,他其实过得还不错,这个按提巡抚使家的千金小姐,过的才不是人过的日子。好好一个千金小姐,竟轮到给人做妾不说,家里人还巴不得尽早送走她。这样的人啊,若非是长得奇丑给人蒙羞,要不就是不招娘家人待见。
记忆深处一双清亮的眸子乍然涌上心头,也不知道会不会是那个人?
如果是他点了点头,看来是后者。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随笔一挥,在媒妁之言上写了一个可字。
消息传到曹曼丽的耳朵里,曹曼丽只是一哂,在她眼中,这府邸里又要准备棺木了。
但魏云逸的心是真正的动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同意了迎娶,就真的开始做准备迎娶。无论是聘礼还是迎亲,都按照的是娶妻的规模。或许是私心里,仍旧是觉得对方是千金小姐,不管如何落魄,都不能委屈了她。
这之后,就是短暂又漫长的等待。
明明只是短短的一个月,看他却感觉自己等这一天等了好些年。这一日,王府里的管事送信回来,说姨娘的车驾在今天傍晚到,一早起来,他就有些坐不住。在书房里提笔写字,可那字不成样子,纸团丢得满地都是。
曹曼丽中途给他送来银耳粥,眼波在扫到地上的纸团时,忽地眸色一沉,一言不发的拾掇完毕,才忍不住出声说:公子,你很是喜欢这位还没进门的姨娘吗?
他的心一颤,停住笔,眉间是刻意装出的傲慢:为何这样说?
姨娘还没进门,公子就这般紧张,不是喜欢是什么?曹曼丽低低的说。
魏云逸将毛笔丢尽笔筒,直起腰来道:这你可就错了。不过一个妾室,哪值得我紧张?她啊,唯一有意思的地方,就是一个千金小姐,沦落得连狗都不如,我真想看看她到底长了什么丑样子罢了。说着,他走进曹曼丽,将人蛮狠的揽进怀中,坏笑着将手探进了衣服里:我紧不紧张,你哪天给我生个孩子,你就知道了。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