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茫茫人海之中藏一个人很容易,但要找一个人就如大海捞针。
季敏他们之所以能找来,无非是因为某个大当家故意泄露了口风。而唐敬言之所以没能找来,也不是因为他没有努力,而是因为……
“不愧是……路线倒是规划得很不错,不过还是留下了很多线索,不过你们大可放心,我都着人抹干净了。”能把锦衣卫耍得团团转的,也便只剩下旗鼓相当的东缉事厂了。但不知道‘当局者迷’的唐敬言什么时候才能够看清楚这一点。
柳欣妍闻言,伸手撑住了桌面,后退两步坐了下来,“这样啊,那就好。”
元宝的年纪足够大了,大到能清楚地记得自己亲姐姐的长相,即便他们已经有三个月没有见面。元宝的年纪又太小,小到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人皮面具这种能改变人模样的东西存在。所以……在看到柳欣妍的脸之后,元宝完全不能理解怎么就三个月时间没见,他家姐姐就换了一张脸,看起来就像是个陌生人。如果不是娘和二爹爹都在,元宝甚至都有点儿想要逃跑了。
女为悦己者容,唐敬言不在身边,柳欣妍别说打扮了,她甚至都不怎么照镜子。所以她根本没有意识到此刻她正顶着一张让在场所有人都感觉陌生的脸。还是魏胤和出言提醒,柳欣妍才露出了久不见天日的脸。
虽然有点儿苍白,还长了些红点,但这张脸是元宝十分熟悉的,他本来因为不解而瞪得滚圆的眼睛这会儿笑得眯了起来,甜甜喊了声,“姐姐。”
约摸一刻钟之后,相差十几岁的两姐弟十分开心地玩到了一处,被‘玩’的是小堂从山上精挑细选、小心挖回来、细心栽种在院子里头的花草树木。
“元宝,那棵树我才刚浇过水,你怎么又给它浇一遍?”
“它个子大,不是应该多喝水吗?”
柳欣妍:“……”有理,难驳。
“这两姐弟……这哪里是在浇水啊,明明是在玩水吧?元宝也就算了,毕竟年纪还小,妍妍都是快当娘的人了,怎么还这么稚拙?”
“憋坏了吧。”
“嗯?你刚才说什么?”许久未见女儿的面,也没看见儿子这般高兴,季敏嘴里嫌弃,眼睛却有些挪不开。
“问你有没有觉得累?如果累的话,就先回屋去休息会儿,反正我们人也到这里了,来日方长。”
早几天小堂在和柳欣妍说了何家二少夫人给她安排了一个接生的稳婆之后,就已然着手收拾了一间屋子出来。
“我一个坐马车的能累到哪里去?倒是你,一路驾车过来,辛苦了。”
“哦,你不说我还不觉得,你这一说吧,哎呀,我好像浑身都疼。不然咱们回房,你给我捏捏?”
季敏一把推开了魏胤和猛然凑近的脸,暗骂了句‘不要脸’,但还是任由他牵住了她的手。
柳欣妍不经意间回眸,正看见魏胤和牵着她娘的手往屋里走,魏胤和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她娘……脸上有些羞涩,更多的是幸福。
在这一瞬间,柳欣妍面前突然就浮现了唐敬言的脸,而后猛地抬手捂住了眼睛,手指微微用力,泪水已经顺着指间的空隙滑下,胸口闷得厉害,喉间也似被什么堵住了一般难受。她就知道,不该想也不能想这个坏蛋。
当初离开,有赌气,亦有伤心。伤心他利用他了若指掌的她的弱点来设局,伤心他为了撇清和她的关系而写了休书,即便她气急的时候依旧清楚得很,他的最终目的不过是为了让她离开京城。
但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柳欣妍也不得不承认,她有些后悔了,后悔没有接受唐敬言的安排,跟着婆母他们一块儿回晋城去。后悔没有告诉他,他做的戏太假,假得她一点儿都相信不了。后悔没有告诉他,她虽然很生气,但还是相信他。后悔没有告诉他,她还和原来一样好哄。
“柳姑娘,我回来了。”
小堂的突然出声,打断了柳欣妍的悲伤。元宝在躲到柳欣妍身后之前,还不忘了把手中小盆里的水都泼出去。
柳欣妍看着跟前从‘头’湿到‘脚’的花草小树,觉得可能也许大概……闯祸了。
“院门怎么是开着的?有人来过么?”
小堂在院中站定,轻车熟路地把背上的竹篓往地上一放,先是看到元宝从柳欣妍身后探出了脑袋,之后……小堂看到了似被暴雨淋过的他的‘小花园’……局部暴雨。
在小堂抬头望天想要确定一下是否有过局部暴雨的迹象之时,柳欣妍牵住了元宝的小手,把他从她身后拉到了身前介绍,“小堂,这是我弟弟。”
“亲弟弟?”相差这么大年岁的姐弟确实是很罕见的,小堂所谓的‘亲弟弟’是想要问柳欣妍元宝和她是不是同一个娘生出来的。
“嗯,我们是一母同胞的。我们有三个多月没见了,他有点儿兴奋,本来就是有点儿活泼的一个孩子。”
小堂刚才看得颇仔细,这地能湿成这样,怕是至少浇了半缸水,一个这么小的孩子……要一次性给花浇这么多水,这会儿可能已经累坏了。
“那他是怎么来的?”年纪这么小,肯定不可能是自己单独来的。
“和我娘一道。”
“还有二爹爹。”元宝以为柳欣妍忘了说,随口就替她补上了。
小堂目光诡异,脸色古怪地问了句,“二爹爹?”有‘二’就有‘一’,所以柳姑娘口中的‘一母同胞’是说他们是同母异父的?还是柳姑娘的娘同时有两个夫郎?
“我娘和我爹和离了,前段时间刚刚再嫁。”
“亲人重聚么?恭喜柳姑娘了。”柳欣妍刚想致谢,小堂又补了句,“柳姑娘有孕在身,还是得多注意身体。”
这话题转得太快,柳欣妍还以为小堂这是要让她控制一下情绪,不要因为看到久别重逢的亲人太过激动而动了胎气,在柳欣妍想说明魏胤和是个大夫之前,小堂颇随意地指了指自己的袖口,“柳姑娘你的袖口这里,还有裙摆都湿透了,未免着凉,还是尽快换身衣裳为好。”
柳欣妍低头一看,袖口也好,裙摆也罢,都因为又沾泥又沾水的关系,留下了十分明显的泥水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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