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在场的锦衣卫多是没有家室的,无法感同身受,但听见柳荣贵这么一说仍觉得刺耳异常。按照常理而言,那么小的孩子,就算再喜欢出外玩耍,在脱离了熟悉的环境,身边没了亲近的人的时候,哪里还可能高兴得起来,只怕仅剩下害怕了才是。
面对柳荣贵的时候,唐敬言向来是冷着一张脸的。柳荣贵呢,欺软怕硬惯了,是敢怒不敢言。见唐敬言不理他,他尴尬了一会儿就当没事发生一般,只巴巴儿地望着厨房的方向,等着季敏煮好饭菜给他送出来。
不多时,季敏端了一个大碗出来,上头盖着个盘子,从盘沿和碗沿相触的缝隙冒出的白色雾气能隐约得知这碗里的东西是热腾腾的。
说实话,看见季敏真的端了个大碗出来的时候,林枫等人的面上都出现了诧异的表情。毕竟柳荣贵回来的前一刻,季敏才刚知道她养到三岁的被柳荣贵赌输了的元宝只剩下那一瓷瓶的骨灰,而作为罪魁祸首的柳荣贵不但没有丝毫悔改之意,还颐指气使地对待她,这样的情况下,但凡有些血性的人都没法压住火气。
在柳荣贵于唐敬言跟前炫耀他的驯妻有道之时,林枫只觉得其实季敏不需要回厨房去拿菜刀,随便跟他们借个绣春刀,他们也是不会小气的。菜刀是用来切菜的,绣春刀才是用来切人的。
怎么这么慢?算了算了,端过来放这里吧。柳荣贵说着话,已经很自然地岔腿而坐。
季敏在距他一步不到的距离的时候,停下了脚步,手腕微微一动,盖着大碗的盘子顺着那个倾斜的角度往地上滑去,在盘子落地的前一刻,柳荣贵的惨叫声冲天而起。
林枫、萧飒、杜航本来岔腿而立的锦衣卫们顿时都先后并紧了双腿。
季敏从厨房端出来的,是一大碗滚烫的开水,趁着柳荣贵不备,全都泼在了他的两股之间。柳荣贵惨叫、翻滚、咒骂季敏不躲不避,就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她的嘴角,甚至还带着些许冷笑。
都说‘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但季敏看起来从来一副忍气吞声的贤妻模样,几乎没有人会将她和‘毒妇’二字联系起来。
虽然柳荣贵惨叫的时间并不太长,因为惨叫也是需要体力的,但他那几声的穿透力太强,惊得老大夫匆忙出门查看情况。
这这怎么回事?
柳荣贵疼得满脸通红,汗水淋漓,额角、脖颈间的青筋清晰可见,上半身衣裳凌乱,至于下半湿漉漉的。见他弓着身子不时地抽搐,还低声哀嚎,老大夫凭借丰富的经验大胆猜测了一下,他这是伤在了?
在听闻柳荣贵是被季敏用滚烫的开水泼了的时候,老大夫下意识地看了唐敬言一眼,就那什么有其母必有其女嘛!
自老大夫出门之后,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从柳荣贵那儿落在了他身上,大家都想看一看要是不慎遇上柳荣贵这样的情况,第一时间应当怎么处理为好。
即便他们对自己的身手都有一定的信心,但只要是人,就总有放松警惕的时候,比如在面对家人、信任的人、以为不具威胁的人等时候。
没想到老大夫在了解了情况之后,第一眼先看向了他们家大人。
嗯嗯嗯嗯能在唐敬言手下当差的,除了身手好之外,还得有脑子。就算他们没脑子,老大夫的眼神所向也很能表明他心中所想了。
本来暗戳戳地羡慕他们家大人娶了个美娇娘的锦衣卫们,于此时此刻,都开始替他们家大人暗自担心起来,就他们家那人那张脸那么招人,万一嫂子哪一天误会了,或者大人真的没能把持住
甚至已经有人在考虑如果他们家大人真出了意外情况会不会直接去东厂当差。
绕过了哀哀口申口今的柳荣贵,季敏走到了唐敬言跟前,双手微微交叠弯曲,宝宝,娘抱。
老大夫并不知情,以为季敏的这一声‘宝宝’称呼的是唐敬言,顿时浑身的汗毛都站了起来。却见唐敬言将手中的瓷瓶小心地放在了季敏的掌心。
季敏捧着瓷瓶贴在了脸颊边,温柔询问,宝宝冷不冷?不然娘给你重新做身衣裳吧。你的小金锁,娘也给你留着呢,宝宝想戴多久都可以,娘再也不拦着你了。我们宝宝,马上快做舅舅了呢!
老大夫心善,想着既然碰上了,便不能当做没看见,转身就想替柳荣贵治伤。
老大夫,事情是这样的元宝的骨灰装在小瓷瓶里头虽然有些凄凉,但林枫觉得他或者到死都不能将那只带血见骨的小手忘怀,见过那般触目惊心的场景,他比季敏更不能原谅柳荣贵的所作所为。让他活活疼死,或者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也许这样,还能减轻他身上的一些罪责。
林枫拦阻,老大夫无法,只能耐着性子听他说前因后果,毕竟就算他再年轻个几十岁,也不会是林枫这样练家子的对手,更何况他们现在一个年轻力壮,一个风烛残年。
听完之后,老大夫沉默了一会儿,这事确实是他的错,但小伙子,他再坏,也是一条人命。老头子没看见也就罢了,既然看见了,还是得尽一些力的。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他死,那是不可能的。
见林枫没有让开的意思,老大夫看向了唐敬言,如果老夫没有记错的话,他除了是那孩子的亲爹,也是屋子里头那位的亲爹吧?那位才刚怀了身孕,胎像又不稳固,你们现在造杀孽,不论是对她还是对孩子都不好。就算是积点儿德吧。
老大夫为孩子积德的说法,让唐敬言有所触动,林枫,让开。
季敏没有出言阻拦,她原本也没有想要柳荣贵的性命,因为有的时候,痛快赴死比生不如死幸福许多。她只是,想寻求一份公平,她的儿子没了,柳荣贵也不配再有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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