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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改观(二)

    唐掌柜问这话的时候,带了些不自觉的小心翼翼。都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即便他们是唐敬言的手下,这会儿唐敬言却并不在跟前,这鞭长莫及,自然是谁流血拼命谁才是真正能做主的人,总而言之,唐掌柜的还是很识时务的。

    季泉转了转因为挥刀频繁而有些酸痛的手腕,扬声问道,兄弟们,老爷子问咱们还能不能行,你们说,我们能不能给咱家大人长长脸?

    能!话音才落,本来懒散站立的几人瞬间又回到了备战状态。

    因为胡镖师他们的不坚定,本来对方的气焰已然又重新高涨起来,这会儿听到季泉等人的对话,看着他们手上依旧缓缓往下滴血的绣春刀,想起他们刚才杀人和砍瓜一样的场景,其中一个刚才喊话让唐掌柜他们交人的人虽然不甘,却已然生了退意。

    撤!与锦衣卫交恶,并不是明智之举。

    直到那帮子流匪没了踪影,几人才松弛了紧绷的神经,然后一个一个开始‘哎呀’、‘哎呦’地喊起了疼来。

    前一刻还似冰冷的人形杀器,下一刻就恢复成了血肉之躯。这般突兀的转变,一直看着他们的唐掌柜都看在了眼中,这和传闻中的,他以为的所谓锦衣卫有极大的不同,给了唐掌柜不小的冲击。

    有那么一刻,唐掌柜的突然很想见见唐敬言,见见那个自离家之后,他就没好好看过的儿子。

    齐巍从头到尾都在庆幸,庆幸因为路途遥远,没有带上一双儿女,庆幸岳母和妻子先他们一步出行,最庆幸的是能化险为夷。

    唐掌柜和齐巍就是受到了惊吓,并未受伤,此刻躺在他们马车上的这人就有些不好了,脸色惨白,衣裳被血染成了红色,齐巍有些不确定他身上的伤口到底还有没有继续流血,不那么紧张了之后,他才觉察到了马车里头浓重的血腥气息。

    掀开马车帘子见季泉他们正在给受伤的人上药、包扎伤口之后,他忙跳下了马车,想着好人做到底,让季泉他们给车上这人也医治一下。

    季泉才刚应下,在场的人都听到了由远及近的马蹄声,以为是刚才那些人又去而复返,有一个算一个的,所有人都警惕地握紧了手中的刀。

    多时未曾穿过锦袍,唐敬言下马的姿势不如平时完美也便罢了,甚至还差点儿崴了脚。当然,就唐敬言平日里的积威,就算他这会儿摔个狗吃屎,也没人喊当面笑他。季泉等人压下了激动、紧张的心情,全都开始目光游离起来。

    齐巍和唐姝婧的婚事虽然算是唐敬言撮合的,他做唐敬言姐夫头尾也差不多十年了,但这聚少离多的,他终究还是没法和唐敬言太过亲近。

    比起前头那个‘准姐夫’,唐敬言显然更满意齐巍,之所以替姐姐选择齐巍,是因为当年他回晋城的时候听说过齐巍的传闻,齐巍对发妻的好,是全晋城的女子、妇人都羡慕的。

    姐夫。

    见唐敬言即便不着飞鱼服,也一身锦衣卫的范儿,他喉咙有些干涩应了一声,而后指了指马车的方向,岳父在马车里。

    ‘嗯’了一声,唐敬言缓缓朝马车而去。

    在季泉他们声音洪亮地喊出‘大人’的时候,唐掌柜已经从马车车窗那儿看到了唐敬言。没看到的人的时候,他倒确实是很想见一见的,这人突然出现在眼前了吧,他又觉得自己好像有些没准备好。

    是抱着他痛哭说想他了?还是抱着他痛哭说吓死他老爹了?还是和原来一样给他一靴子让他滚蛋?唐掌柜纠结了好几下,看了眼一旁躺着没动静一点儿意见也不能给他的小伙子,福灵心至,眼一闭,和他躺在了一块儿。

    长年刀口舔血的生涯,让唐敬言对血的味道异常敏锐。越接近马车,血腥味道越重,本来迈步有些犹豫的唐敬言加快了脚步,猛地掀开了马车帘子。

    虽然唐掌柜瘦了不少,换做别人,想要认出他,只怕还需要些反应时间,但唐敬言几乎是一眼就认了出来。当年他娘死了之后,他爹报仇未果,含恨而去的时候比如今还要瘦上几分。当年,他爹也如同现在一般,一动不动地躺在他跟前,声息全无。

    爹!只一瞬间,唐敬言的眼睛就血红一片。转身的片刻,已经成了众人口中的‘唐阎王’。

    季泉是个信守承诺的,答应了齐巍要替车上那个男子上药,便一直亦步亦趋地跟在唐敬言身后。按他想的,接下来应该是父子俩抱头,唐掌柜痛哭,他们家大人那是流血不流泪的铮铮汉子。

    没想到他们家大人就撩了一下马车帘子,整个人的气场马上就不一样了。直接从翩翩书生变成了嗜血恶鬼。

    大大人。

    谁干的?唐敬言虽然在对季泉问话,却分明没有给他回答的机会,因为季泉被他捏紧了领子,透气都困难,更不要提说话了。

    齐巍走得稍慢季泉几步,见此情形,只以为那车上年轻男子是唐敬言认识的,且挺在乎的人,但当时的情况他在一旁看得很清楚,季泉他们并未犯错。那人躲藏进他们马车之前,就已经受伤严重了。

    敬言,你先放手,有话好好说。季泉他们为了护住岳父和我,已经尽了全力了。如果不是他们,岳父和我也不可能毫发未伤。至于那人,是我们到这儿之前,就已经伤了的,与季泉他们无关。

    毫发未伤?唐敬言明显愣了一下。

    见唐敬言放开了季泉,齐巍立马拉了他一把,快点儿给那人上药。

    一掀开马车帘子,看着也躺平了的岳父,齐巍有些头疼,他好像明白刚才敬言看起来为什么那么吓人了。和一出气多进气少的‘血葫芦’躺一块儿,任谁不知内情,都容易想歪,以为他老人家这是遭遇了什么不测了。

    虽然瘦了一圈儿,岳父还是那个倔强的岳父,这都什么时候了,刚在鬼门关边晃悠了一下,还和敬言置气呢?齐巍觉得作为好女婿、好姐夫,他得从中调解一下,给双方都留些面子和余地。

    咳,敬言啊,岳父他没事儿,一点儿伤都没有,这会儿躺着可能是这人流血太多,给岳父吓晕了。

    我没晕!我是困了!

    齐巍:您是长辈,您说了算!

    听着他爹底气十足的反驳声,唐敬言释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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