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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将计就计(二)

    按理来说,季敏的建议才是最能体现柳家诚意的,但柳荣贵却执意要带着柳欣妍一道,这其中的不寻常,让季敏面上不免带了一片担忧之色,她亦步亦趋地跟着柳荣贵,想要开口劝他改变主意,但话到嘴边,她却不知道该如何说。

    爹,您让女儿跟着您一道出门,是直接带着女儿去唐大人府上,还是已然与唐大人另约了地方?

    唐敬言虽然不过从三品的锦衣卫同知,但唐府的门槛却比很多二品官府里的都要高上一截。如柳荣贵这般名不见经传的微末小官,别说直接上门求见了,便是将拜帖递给门房都是一件可笑的事。

    被柳欣妍这么一问,柳荣贵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难看了起来,显然,不论是直接拜访,还是递送拜帖,他都是尝试过的,但都吃了闭门羹。

    这样的情况,柳荣贵的程贤兄和吴贤弟事先都是略知一二的,但他们不敢明目张胆地牵涉其中,只能暗地里头劝说柳荣贵,让他耐心点儿,一次不成就两次,两次不成就三次,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那大约是头一次,柳荣贵对程贤兄和吴贤弟的话产生了质疑和不屑。

    按他所想,他女儿一个小丫头片子,一个白身,说见唐敬言就见了,求他办事他也爽快答应了,还给办得妥妥的,他再怎么说也是个官身,还是一家之主,见他一个年轻后生,那也就是一句话的事,但现实是,他连唐府的门房都没见到,直接吃了个结结实实的闭门羹。

    他身着官袍,却连唐府的门都没叩开,那一刻,柳荣贵只觉得自己的脸上火拉拉的,而周遭的那些个路人,他们看着他的目光之中也满是讽刺和嘲笑。

    有那么一瞬间,柳荣贵只想掩面而逃,但他实在太想出头了,他不愿意一辈子都拿着几两的俸银,扣扣索索、卑躬屈膝地过日子,而唐敬言,就是他的青云梯。

    真正的锦衣卫其实算是孤臣,他们直接听命于帝王,替帝王做他心里很想,但碍于颜面不能做的一些事,替帝王抓住他一众臣子的弱点和把柄,将他们的言行牢牢掌控在手心。

    可以说,锦衣卫只忠于帝王一人,却与全天下为敌。他们仗着帝王的‘荣宠’狐假虎威,一旦帝王不再需要以雷霆手段服人,而试图以德服人的时候,身为锦衣卫便已然是死罪一条。

    然锦衣卫是人,是人便有七情六欲,便有喜怒哀乐,他们杀人不眨眼,却也难免贪生怕死,因为亲人和他们惦记的人。

    锦衣卫,比常人更惜命。

    唐敬言的府邸之外,常有人徘徊,有试图打听消息的,也有想要趁机索命的。不过这些所有,尽在唐敬言掌握之中。柳荣贵的到来,自然是逃不过唐敬言的‘耳目’的。

    柳荣贵是没有资格见唐敬言的,官儿太小,还没什么实权,不过唐敬言身边的人都知道柳荣贵其人,因为他的这个所谓铸印局大使,当初便是唐敬言给安排的。

    说到这事,知情的锦衣卫也各个都是一头雾水,要说他们家老大想要提拔这个乡试、会试、殿试,试试都最后一名的柳家荣贵,那么凭着老大几乎通天的本事,五品、六品的官就算了,毕竟殿试第一的状元郎也不过就是个从六品的官,但即便给他安排的是个八品的小官,也可以是有实权或者有油水的。但他明明着手安排了,却偏偏给柳荣贵弄了这么个几乎无品还没啥权利、油水全无的芝麻小官,可以说,这啥大使除了是个京官之外,一无是处。

    大人,那位铸印局的柳大使,好似在外求见。大人可要见他?

    如非必要,唐敬言从不在府里见官场中人。至于柳荣贵,听到他的名字的时候,唐敬言的第一个反应是他是柳欣妍的生父,至于第二,是他匍匐在满地鲜血中求他饶他一命的场景。

    唐敬言没有放下手中的绣春刀,他连自己都没放过,更何况一个蝼蚁一样的存在。她都死了,他们又凭什么活着呢?

    不见。也该让他知晓,他唐敬言不是什么人想见就能见的。京城之中稍微有些地位的官员,家中的门槛也都不低。能被轻易接近的,如柳荣贵的程贤兄和吴贤弟,都不过是乌合之众。

    按照程贤兄和吴贤弟所言,柳荣贵厚着脸皮锲而不舍地尝试了五次,次次都以失败告终,在他觉得没有希望,准备放弃了的时候,他终于见到了唐家的门房。

    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唐府的门房,少说也与他同级。因为看见了一丝曙光,所以即便不过是个看门的白身,柳荣贵待他依旧一脸的讨好模样。

    当时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这会儿回想起来,柳荣贵心头却浮起了一股子屈辱之感,问这么多做什么?我是你爹,难道还能害你不成?别学你娘东问西问的,跟上就是!快些,别磨磨蹭蹭的让唐大人久等了。

    爹爹莫要生气,女儿之所以问及此事,是因为女儿家不同于男子,去不同的地方应当要穿不同的衣裳。若是去唐大人府上,那么女儿穿得素净些倒也无妨,若是外出,总得穿得更得体些,才能不落了爹和唐大人的面子。

    说起来柳欣妍那张脸是生的真的好,不论是素净的衣裳亦或者艳丽的,她都能轻松驾驭。

    本来柳荣贵觉得柳欣妍这会儿身上的这一身翠绿的衣裳衬得她的小脸水灵灵的,看着就很清纯引人的模样,如唐敬言这般身处复杂环境,心思颇多的男子就该喜欢她这般瞧着简单纯粹的,但听柳欣妍说穿得更得体,也许能让唐敬言惊艳,柳荣贵便动了心了。

    那你抓紧时间,去换一套得体些的吧,发髻就不必重新梳了,头面换一套衬衣裳的。

    爹爹稍后,女儿去去就来。

    季敏曾给柳欣妍做了套桃红色的衣裳,说是小姑娘就该穿大红大绿的,可怜柳欣妍做‘唐夫人’的时候端庄素净惯了,那身衣裳虽然合身得很,她却一穿上就浑身都觉得不对劲。

    今天倒是到了它重见天日的时候了,谁让唐敬言他最讨厌女子穿桃红色的衣裳。

    柳欣妍进屋之前还一副黄毛丫头刚刚长开的青涩模样,这到屋子里头转了一圈,瞧着好似生生大了五六岁的样子,她这一番变化,吓坏了季敏,却让柳荣贵很是满意,站在成熟男子的角度来看,柳欣妍现在的模样是很招人喜欢的。

    妍妍季敏冲着柳欣妍摇头,她觉得柳欣妍刚才的打扮其实就已经很好,这样但凡有些廉耻心的男子都不会想着‘老牛吃嫩草’,只会以长辈之礼待之,她现在这个模样只让人想起一句诗: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娘您放心,我和爹去去就回。

    对对,你在家好好带着儿子,我们去去就回。

    京城第一楼中,唐敬言临窗而坐,林枫等人都十分警惕,不时地查看四周情况。唐敬言此刻的做法,其实算是犯了忌讳的,这是将自身置身于危险之中的一个错误示范。

    当初他们初初跟着唐敬言的时候,都被提醒过不止一次,不能将自己完全暴露在敌人可以轻易袭击或者暗算的位置,按照唐敬言当时的说法,如果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死的,那么死的太过冤枉。

    然此刻,向来谨慎的唐敬言本身毫不在意,林枫他们也只能尽力防御了。

    此刻的唐敬言说句大不敬的话,有些能够体会天子的心情了,那种所有人都告诉他这样很危险,他却非要去做,仗着周遭有无数人以命相护而随心所欲的任性。

    能来京城第一楼用膳的,从来都非富即贵,他们习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即便距离再近,也是不可能走来第一楼的,不是坐轿子,便是坐马车。马车一辆辆在第一楼的大门前驻留,驶离,唐敬言却始终没有等到他在等的人。

    失望么?有一些,但并不打紧,毕竟一辈子还有那么长。

    柳荣贵,唐敬言依旧很不喜欢他,来京城三年不到,他的脊背已然挺不直,没有了程侍郎家的嫡次女,或早或晚,他终究会泯然众人。

    唐敬言保持了一个姿势太久,久到林枫、萧飒他们都以为唐敬言坐化成了一块石头。

    随即他身体突然前倾,迅速地让林枫、萧飒他们紧张戒备了起来,手中的绣春刀被攥得很紧。

    下一刻他们看到了比大人被袭更可怕的场景。大人笑了,笑得怎么说呢?春光明媚,春风化雨总而言之一句话,大人他若是只猫,晚上只怕要冲着某人的窗户叫个不停了。

    鲜艳的色彩其实很挑人,因为它们很显眼,容貌稍显平淡的人,旁人的注意力很可能就直接聚集到了她身上夺目的衣裳身上。而柳欣妍,大约是应了那句话,长得悦目的人,穿什么都只能让她变得更加赏心。

    桃红色唐敬言微微摇了摇头,怕是要让她失望了,他今生今世和其他人一样,觉得她特别适合穿桃红色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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