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人的耐心似乎被庄老实消耗干净了,指着庄老实的鼻子骂道“你这不识好歹的东西,收了银子还想反悔不成?
小铃铛已经是海龙王的人了,你再来哭哭啼啼,小心自己的狗腿!”
庄老实的拳头捏的有些发白,好半天才缓缓的松开。脸上挤出一丝干巴巴的笑容,对着道士弯腰道“静心道长!小的媳妇得了重病,您看中小铃铛这是她的福分。
虽然小的媳妇没有挺过来,但小的还是念着您的好,怎么会反悔呢!”
说这些话的时候庄老实心中却是在痛骂自己,当时媳妇病重,心烦意乱之下,怎么就听了静心的蛊惑,把女儿卖到了道观呢?
当初静心说的可不是要拿小铃铛祭海,而是要把小铃铛招入镇海观当做弟子。
庄老实一来是媳妇病重确实需要一笔钱,而来一想女儿在道观还能吃上饱饭,不至于跟着他们夫妻受苦,也就点头答应了。
他不认识字,听静心念完卖身契后,就在上面按上了手印。
拿了银子的庄老实马上给媳妇请来郎中医治,几副药下去媳妇的病情也有了好转。
哪知一个消息却毁了他的家,镇海观竟然传出要用童男童女祭海,而那个童女正是他的女儿小铃铛。
庄老实当即就跑到镇海观去找静心问个明白,接过静心拿出卖身契的时候,他傻眼了!
契约上原本为奴为婢的字样竟然变成了为奴为祭,一字之差就将小铃铛推向了深渊。
庄老实当即就明白自己上当了,跪下来苦苦哀求却被镇海观的人赶了出来。
想要硬闯,那后果可想而知。当他满身青紫回到家中时,媳妇当即就发现了不对劲。
几番逼问之下,庄老实只好说出了实情。他媳妇听到女儿要被当做祭品献给海龙王时,直接就晕了过去。
庄老实连忙去请郎中,银子全部花光也没有救回媳妇的性命。
他的媳妇临终前怎么也放不下幼小的女儿,并且告诉庄老实,无论用什么办法也要将女儿带出镇海观。
庄老实便卖了家中所有的财物,才将媳妇安葬在后山上。
这段时间想尽了办法想要救女儿出来,但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户,谁会去管他的死活。
请人写了状纸去县衙告状,结果状纸却如同扔进大海的石头,连个声响都没有听到。
想找同村的乡临如同去镇海观理论,结果人家一听是这件事情,顿时就把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般。
开玩笑!这些人大多租种镇海观的田地,万一惹恼了镇海观一家老小还不得吃西北风去啊!
更有人对着庄老实说起闲话来,说他贪得无厌,卖了女儿还想要回来。小铃铛跟着他算是倒了霉,还不如与海龙王一同享福呢!
庄老实几乎想尽了办法,但却没有丝毫的收获。他已经绝望了,就在他打算挺而走险时,却遇到了一个人。
这个人给了他救出女儿的希望,庄老实为了那个几率很渺茫的希望愿意付出一切。
面前静心的恶毒言语在那个希望面前根本就不值得一提,他这才违心的说出上面一番话。
静心听了庄老实的话脸色好看了许多,在他看来庄老实似乎认命了,这样最好,省得观主怪罪他办事不牢靠。
“那你还来镇海观干什么?”
静心撇撇嘴问道。
庄老实的腰弯的更深了,头几乎要贴在了地上,说出话已经带上了哭腔。
“静心道长!小的女儿要被送给海龙王,但她毕竟是小的骨肉啊!
小的这心里实在是难受,总觉得自己罪孽深重,每天晚上都能梦到小铃铛的身影。
就觉得应该做点什么,洗脱这一身的罪孽,还请道长成全!”
静心一听是这事也就释然了,卖了女儿觉得亏心睡不着觉,才是正常的表现。
当下高颂道号“无量天尊!庄老实你也不必太过介怀,小铃铛是跟着海龙王去享福,这是好事,你应该高兴才是!”
庄老实的嘴角抽动了几下,没有起身,接着道“道长!小的也知道这是好事,只是心里始终过不去那道坎。
听人说可以捐出一个替身门槛放在道观里,让千人跨过去就能解除身上的罪孽,所以小的……”
听到这里静心明白了,原来庄老实是来找心里安慰的。不过镇海观可不是那些不知名的道观、寺庙,想要在这里捐出门槛可不容易。
“这个……”
静心一沉吟,庄老实立刻将一大锭银子高高举过头顶。
“道长!门槛小的已经带来了,还请您发发慈悲吧!”
十两银子!还是成色上好的雪花银!
静心一眼就看出来这锭银子的好坏,再看看放在庄老实身后的那个木质的门槛,微微点头道“好吧!不过只能并行放在门口,时间一到就要撤下,知道吗?”
“知道!知道!”庄老实连忙点头,接着说道“道长!您看能不能放在正殿……”
“大胆!你个泥腿子也想被摆在正殿接受万千香火?”
静心听到这里脸顿时沉了下来。
庄老实“噗通!”一下就跪了下去,磕头道“道长!小的知道自己是痴心妄想,但小的还想离小铃铛近一些!哪怕是半天也行啊!
还请道长成全!”
说完庄老实不再起身,只是从怀里掏出来个小布包,里面传出来的声音好像是铜钱与碎银撞击产生的。
静心眼珠子转了几下,伸手搀扶起庄老实道“好吧!念你一片诚心,贫道就答应了你的要求。
不过只能放半日,时间一到就会被摆放在别处,明白吗?”
“明白!明白!谢谢道长了!”
庄老实千恩万谢,只是他放在身前的小布包却不见了踪影。
静心看了眼摆放在正殿门口的那道门槛,又盯着庄老实离去的方向,脸上露出了坏笑道“还想距离小铃铛近一些?
做梦吧!小铃铛已经被送去了红岩山,正午十分就被扔下大海,想见到小铃铛等下辈子吧!”
只是他没有注意到,那摆放在正殿门口的门槛,正微不可查的往外冒出淡淡的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