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天, 萧挚没来找她，顾昊的电话倒是来了。
之前阮童受伤的时候，他还专程过来探望过一回, 后来又发生了她和萧挚的绯闻，顾昊看着萧挚微博上发出来的图片, 安静地将每一张都收藏了下来, 冰冷的眼眸在这一刻柔和得不可思议。
在他的心里，这个世界, 再没有什么，能比得上小时候，第一个向他伸出手的阮童那样美好而珍贵的存在了。
他知道这则绯闻是假的, 但并不影响他对萧挚生出嫉妒的情绪来。
他在上小学之前离开, 那短短一年多的记忆, 始终被珍惜地存放在脑海中, 尤其是随着年纪渐大，周围其他的人和事都变了样子, 只有记忆中笑得一脸天真烂漫的小姑娘还是那样纯洁无暇, 这就成了他仅有的一片净土。
但越是珍惜，越是不知足。
相比起他, 萧挚就幸运多了。
顾昊微不可闻地叹出一口气，暗想：如果他有萧挚的经历, 绝对不会让阮童掉进温斯年的陷阱里。
半晌, 他不舍地将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移开来，柔软的眸光，在一瞬间凝结成冰，“许姝曼……么？”
顾昊记得她，在他刚接手华星的时候, 底下人递上来的一份建议签约的艺人中，她的名字是排在首位的。
可惜许姝曼趁着阮童专注学业、暂时退圈的时候，发了不少拉踩暗讽她的通稿，顾昊记住了她的名字，直接否决了这份提案。
那时许姝曼正好从上家公司解约，倒是有过拐弯抹角地毛遂自荐，主动提出要跟华星顾总见一面。
顾昊哪里有空，就算他有空，多睡几小时懒觉它不香么？
结果到最后，华星也没说要签她，许姝曼就索性学高子霆创办了个人工作室，还是直接挂在嘉合名下的。
顾昊想了想，把公关部的部长叫了过来。
问他：“许姝曼，认识么？”
公关部部长一愣，这还是他头一次在自家老板嘴巴里听到女艺人的名字，心里霎时间冒出了各种各样的揣测，但面上还是端住了，规规矩矩地回答，“认识，是四小花旦之一，虽然比不上阮童，但论业务能力发展潜力，也还算是新生代女艺人里十分能打的。”
顾昊听他说比不上阮童，皱起的眉心微微缓和，那是自然的。
“有什么办法，减少她出镜。”
部长吓了一跳，刚偷偷摸摸怀疑是老板看上人家了，结果怎么下一句就是冷酷无情地要冷藏她？
他小心翼翼地说：“许姝曼不是我们公司的艺人，要雪藏不容易，但如果是要减少工作，这倒不难，多打几声招呼就行。”
顾昊点点头，“那就这么办。”
部长也为难：“那顾总，您看咱们是不是对外得有个理由？许姝曼年纪小小就出道了，平时说话做事都有条有理、滴水不漏……在圈内圈外，名声还是可以的。”
顾昊把许姝曼和苏雪媛的通话录音丢给他，“这是证据，现在还不能放，等《无双》之后，再想办法让她退圈。”
部长犹豫了一下：“顾总，《无双》是薛应昊执导的，选的演员也基本上都是实力派，万一许姝曼那边要是得奖了，那咱们暂时也不好下手啊。”
“普通的小奖也就算了，那万一是国内四大电影节的最佳女主呢？又或者直接冲向了国际？”
部长想想，这么块香饽饽，他是舍不得放弃的。
“不会，”顾昊冷笑一声，不以为然，“有童童在，轮得上她？”
他看阮童仿佛是被十层滤镜糊了脸，小时候她成功拼成了一块七巧板，顾昊就发自肺腑地相信：童童肯定是个小天才！
公关部的部长浑身一颤，把注意力放在顾昊低语出声的“童童”两个字。
合着这位才是正主啊……
他从总裁办公室里出来，只要走进电梯，长长吐出一口气来，才发现自己后背已经被汗水沾住了。
怪不得顾总要打压许姝曼呢，要是双女主其中一位被压制住了，那阮童可不就是第一女主角了么？
他在心底默默心疼了许姝曼一番，多好的苗子啊，怎么就是运气这么不好呢。
薛应昊电影作品中的女主角，各有各出众的特点。
薛导似乎特别乐意刻画女性坚强、魄力、骄傲、机敏等等的优秀品质，比如刘玲的坚韧理智，刘珑的聪慧机警，两个女孩子都有缺点，而且还是不小的缺点，但最终，在双方的互相成全下，那些缺点都会被绽放出来的光彩所掩盖。
所以当华星这边说，要把双女主改为单女主的时候，薛导和陶锐文的第一反应都是不同意的，嘉合就更不用说了，当初他们本来就是因为许姝曼才投资了《无双》。
华星派去交涉的就是这位公关部部长。
他面上带笑，圆滚滚的脸和身体，乍看上去还有几分憨厚的气质。
这样的外表，能坐稳公关部部长的位置，靠得就是他不令人设防的外表，以及十分具有亲和力的气质。
“今儿来呢，不瞒各位，我也不是代表华星来的，咱们说到底都是给老板打工的，有什么事儿，都是上头怎么说，咱们怎么做。顾氏的话传到咱们顾总耳朵里，也只能听命了。”他脸上满是为难，“但你们放心，顾氏也没有改剧本或者改剧情的意思，真没有，希望薛导和陶编不要误会，说到底，最后出来的成品如何，还是要你们来把关的，我们都是外行人嘛，就不瞎掺和了啊哈哈哈。”他这一番话，把薛导和陶锐文脸上的不悦和凝重都说散了，还顺道把嘉合的制作人也摘了出去，他们都是外行人，就不要管人家电影制作的事情了，天天改戏加戏的，许姝曼那边不是没有闹出过幺蛾子，真当他们不知道啊？
他有继续说：“但咱们回到电影以外的事儿，如果是双女主，到年末评奖的时候倒是可以为她们二人共同申报最佳女主，可关键太容易分票了，纵观电影史上，同一部电影出现两个女主角的情况，还没有过吧？”
部长笑眯眯地说，谈笑间把所有利弊都明明白白地摊开在了众人面前，“我当然相信《无双》有这个潜力，但是，能不必担负的风险，咱们还是没必要去承担的，是不是？”
资本家，就是要争取最大的收益和最小的风险，没毛病！
他代表顾氏，先天立场就是中立的，所以薛导和陶锐文也不觉得他是在为阮童讨要好处，反而认真顺着他的话思忖起来。
嘉合的制作人看着薛导若有所思的神色，气得脸都红了，冷冰冰地说：“那怎么不让阮童作配？”
部长摊了瘫手，语气无奈到了欠扁的程度：“我也想啊，可关键，相比起刘玲，刘珑的人物设定明显更容易做女主角，她虽然没跟男主角严晖终成眷属，但两人确确实实有过一段情……”
“这要是把女主换成刘玲，观众会出戏的吧？”
制片人咬了咬牙，在心底暗骂许姝曼当初不知道抽什么风，非要挑刘玲去演，早就跟她说了，刘珑更好操作成女主角，人家是地下党的，根红苗正，还跟男主角纠缠不清，偏偏她鬼迷心窍，非要选刘玲。
现在好了，都要被人家踩下去了，他有心想帮她，也想不出反驳的办法。
只能寄希望于陶锐文身上，薛导对这个不知名的编剧十分看重，拍戏的时候经常会问过他的意见。
而陶锐文对许姝曼也很喜欢，不止一次跟别人说，她就是他心中最合适的女主角。
嘉合的制片人叹了口气，眼睁睁地看着华星公关部的部长亲自出马，一通舌灿莲花，把薛导这样掘强固执的小老头安抚得妥妥帖帖，这功底……连他都忍不住眼馋，想把人挖到嘉合来了。
算了，现在的情况，还是先去通知许姝曼要紧。
————
“什么？！！”许姝曼震惊地从沙发上站起来，神情焦灼，“你说的是真的？”
手机那头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她的脸色越来越黑，阴沉得好比暴风雨前的天空，雾蒙蒙的。
“……行，”她艰难地从喉咙里吐出两个字，“我知道了。”
话音刚落，她一抬手，抄起桌上的烟灰缸，直接扔在了墙上，一声巨响，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女配？
她费尽心思、使尽手段，精心为自己挑的攀云梯，转眼就成了阮童的了？
那不是天大的笑话！
阮童虚情假意地说从来没抢她的东西，但事实上，从小到大，她抢自己的东西还少么？
这时候，许尧那边大约也收到风声了，打电话过来质问她：“你到底做了什么？”
“顾氏不会毫无缘由地要你降番，你到底做了什么蠢事？！”
许姝曼从几近喷发的暴怒中反应过来，勉强冷静了一些：“我没有，”
“我什么都没做！我……”她激动的话倏然一顿。
“爸爸，萧挚……萧挚跟顾氏有没有关系？”
许姝曼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前世萧挚自己创立的公司，在未来上市的时候，所占股份最多的，不是他爸，而是顾氏……
顾氏集团！
许尧也不太清楚内地这些大公司之间的弯弯绕绕，转头花了点时间去打听，所幸也不是秘密，
“萧挚的妈妈姓顾，是现任顾氏总裁的小妹。”
许姝曼一下子沉默了下来。
许尧烦躁道：“不管你得罪的是谁，最好把这个问题去解决了，不然，谁也帮不了你。”
把拖后腿的女儿骂了一顿，许尧忽然想起来，“你不是跟高子霆关系很好么？《无双》最大的投资人就是他们家，你去说服他，让他帮你，或许还能跟顾氏打个平手。”
许姝曼怔了怔，连许尧什么时候挂的电话都不知道。
高子霆？
他会帮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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