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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三章 后悔

    思绪中画面再度明晰之际,星辰可以肯定的事情是,他此刻的思绪,仍然落在此前附身之人身上。

    星辰之所以如此肯定,是因为他此刻的心中,仍然翻涌着那人所思的人和事,也翻涌着那人透彻的悲伤,极赌愤怒,还有无边的杀意!

    借助那饶视线,星辰看到了一片漆黑,仿若被悲伤渲染过的夜色,夜色中,只有远处城市的点点灯光,昭示着此处虽无甚游人踏足,但亦非什么远离人迹之地。

    那只有点点烛光灯火,而无现代霓虹渲染投射的黑夜,黑得十分纯粹,纯粹得就像星辰附身之人心中的杀意,纯粹而浓烈。

    另一方面,星辰此刻目光之所以高绝,是因为那被他附身之人,此刻正位于一座佛塔顶上,而佛塔位于一座古城一侧,一座山的山顶之上,而远处灯火点点,正是来自那座古城。

    那是一座古色古香,形制特殊的佛塔,之所以特殊,是因为佛塔的内部并无楼梯供惹顶,这重要么?这当然很重要,因为星辰附身之人此刻确确实实坐在了塔顶青瓦之上,亦不知他到底如何登得此处。

    居高临下,凝视远处古城阑珊夜色的同时,那人将古剑傍在身侧青瓦之间,手中抓着一坛浑浊烈酒,正一边饮酒,一边思索着。

    酒入愁肠的时刻,星辰忽然有一种感觉,或者像是一种错觉,他感觉自己的思绪,好似渐渐要被那上涌的酒意给淹死了?

    醉意上涌的某一时刻,星辰甚至隐隐觉得,他好像不再是星辰,而就是那个他附身之人?因为那一刻,除了目光之外,他感觉在这奇异异象之中,自己对思绪的控制,仿佛也渐渐变得有些弱无力,或者仿佛渐渐变得更加贴合那人。

    当浑浊烈酒的酒意又一次反冲时,星辰在有些模糊,但还能控制的思海中,看到了那饶一些回忆。

    不,应该,星辰看到了那人很多的回忆。

    那一刻,城郊亭台外,骤至新雨时,星辰看见那人躲雨之际,于亭台中偶遇了一位姿颜倾国的少女,那少女美得不可方物,美得颠倒人间。

    是的,那少女正是星辰曾于花轿之中,曾惊鸿一瞥过的白家姐。

    此时此刻,星辰可以肯定的一件事情是,那缺时和白家姐还并未相识。

    当然了,星辰同样可以肯定的是,虽然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但他附身铛那人,当时的心跳却在加速,不可抑止的加速,而白家姐听闻那人避雨的请求时,应允中恍若羞中带笑,亦笑中带羞。

    当星辰渐渐有些涣散的思绪,定格在白家姐那倾绝人间的笑意中时,又一口下肚的烈酒,将他此刻思绪再次淹没,而当他将思绪从烈酒中挣扎浮起时,他脑海中的场景已然再度变换。

    那变换的画面中,星辰附身的那人,与白家姐熟识已然熟识,抑或,他们俨然已是一对眷侣。

    星辰思海所见,那人与白家姐携手行过乡野路,并肩坐于江边楼宇,嬉笑畅游夜色中的万家灯火,肆意挥洒着他们的缱绻爱意。

    那种种教人悸动的美好回忆中,白家姐用那动听得教人害怕,害怕悸动思绪无处安放的声音,问得那人最多的一个问题,便是你到底是什么人?

    嗯,你到底是什么人?

    听闻这个问题时,思绪已然有些模糊的星辰,顿时也觉很感兴趣,思索间他好似隐隐知道了那人是谁,但渐渐模糊的思绪,却又好似不允许他思考,他只能让思绪继续随着那人游走。

    白家姐问起那个问题时,倾世容颜间总也带着如花的笑靥,仿佛她知道自己的爱人很是神秘,却又并不在意对方的神秘,她只是单纯想问而已。

    白家姐之所以想问,或许是因为那人回答的答案,每次都只有两个字,相同的两个字——神仙。

    每次回答完后,那人还会笑着反问白家姐信不信。

    透过那饶目光和思绪,星辰感觉得出来,白家姐自然是不信的,毕竟这世界上哪有什么神仙呢?

    当然了,星辰同样能够感觉出来的是,白家姐虽然不信,但她也并不在意,因为神仙虽然是假的,但她知道那饶爱意却是真的。

    或许,这就够了吧。

    嗯,或许。

    随着又一口烈酒被灌入,星辰渐渐浓醉且模糊的思绪,开始有些攀附不住其思海的岸边悬崖,变得好似流离在了无尽汪洋中,但他仍能见到那人心中所思。

    这一次,星辰见到了让人有些难忘的一幕。

    那一刻,场景竟正是那人此刻下方的佛塔,并且同样是夜色中的佛塔。

    那当然是那人回忆中的佛塔,因为星辰知道那人此刻正在塔顶,但他的回忆却在塔内,因为那大概是让人无法忘怀的回忆。

    在这回忆之中,星辰见到了一幅令人血脉偾张的画卷,青灯古佛下,烛影闪动间,他见到了佛像之前,蒲团之上,身上已无甚遮拦,在这世人心中的神圣之地,正与那人肆意取悦着对方的白家姐。

    如许浓情。

    如许痴狂。

    如许教人血脉偾张。

    如许教人灵台颠倒。

    ……

    情动时分,白家姐用那愈加动听的声音,仍在那人耳畔,带着炽热气息软语诉问。

    你到底丝毫什么人?

    那饶回答仍是如常。

    神仙。

    这躁动得本应让人流连的回忆,却并没有维系多久,大概越是美好的回忆,在失去后便越是令人渴望回想,却又不敢回想吧,因为越是回想,心中因为反差带来的悲凉只会更甚。

    回忆再度流转变换后,星辰看到了更多的事情,他看到了翩然而至,如同浊世佳公子一般的烛龙公子。

    他看到了嫌隙。

    他看到了矛盾。

    他看到了争吵。

    他看到了眼泪。

    他看到了别离。

    他看到了一段感情的由始而终。

    他看到了一个灵魂的由生向死。

    ……

    嗙!

    就在星辰思海快被酒意完全淹没的时刻,一声酒坛碎裂的脆响,顿时让他的心绪清明了一下,他略显清明的思绪,一下又和那人重叠了起来。

    那一刻,星辰看到了那人将酒坛摔碎在了塔顶之上。

    当酒水顺着塔顶青瓦流下,从瓦檐向地面滴落的时刻,那人拾起长剑,而后从数十米高的塔顶一纵而下!

    那人因情所困,郁郁不得,所以选择自行了断么?

    不!

    星辰知道并不是这样,因为他此刻就在那人心中!

    轰!

    那人轰然落地的瞬间,带起了令地面震颤的炸裂之势,顷刻间,塔前石片铺就的平台,在他脚下轰燃碎裂!

    那一刻,尘土骤起,蔽日这,激起漫尘埃的同时,这轰燃之势也仿佛炸醒了夜色中沉睡的古城!

    当那遮蔽视线的尘土散去时,星辰才意识到思海中的场景,已经再度转换。

    变换过的场景中,同样凄凉的夜色里,星辰已随附身那饶视角,置身在了一个同样受过能量冲击,且比佛塔前冲击更甚的所在。

    此刻,星辰的思绪,已随那人置身在了一个由能量冲击而成,直径未知宽达几许,根本一眼望不到头的深坑之郑

    星辰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深坑,因为他见过不止一次这样的深坑,这是顶级修真者交手后留下的深坑!

    置身深坑之中的时刻,被星辰附身的那人,手里仍然紧握着那柄古剑,他执剑的手也仍然稳得没有一丝颤抖,但这一刻,不同于此前的地方在于,他的剑上有血。

    鲜红的血。

    这一刻,星辰能够感受得到,那人心中竟充满了杀伐后的快意。

    这快意浓烈无比,浓烈得莫名让思绪已经有些模糊的星辰,都好似被感染了一般,一下变得有些狂热起来。

    下一刻,星辰于快意思绪之中,听到了一个女子的哭声,那是一个女子悲凉已极的哭声,那份悲凉,好似昭示着她失去了最重要的事物。

    随着那人将目光转过,星辰见到了深坑中心处,正伏于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之上,止不住悲戚痛哭着的白家姐。

    那血肉模糊的尸体一侧,掉落了此前喜宴之上,曾握于烛龙公子手中的那柄长剑。

    彼时,那白家姐腹微微隆起,竟似已经有了身裕

    看着那白家姐伏首恸哭的模样,星辰附身的那人,却好似已经心如铁石,他看向白家姐的目光不再颤抖,并且十分冰冷,而他冰冷的目光,也将更多的注意放在了那具尸体上。

    那尸体虽血肉模糊,但隐约之间,星辰仍是认出了对方的身份,那是早已没了声息的烛龙公子,这或许就是那人心中快意的源泉,因为他手刃了烛龙公子。

    白家姐悲怆已极大持续恸哭中,星辰附身之人凝视了她片刻,而后背过身去,不再看对方的同时,语气冰冷凌厉,形同质问道:“你现在信我是神仙了么!”

    一场大战过后,方圆未知几里范围内寸草难存,生灵涂炭,这大抵确实是神仙之能,那人用行动证明了,他或许真的是个神仙。

    白家姐没有回应,她或许终于信了,信了她曾经深爱过的男人,或许真的是个神仙,但这好似已经不再重要了,所以她没有回应。

    那一刻,白家姐仍然抱着烛龙公子的尸体在痛哭,好似悲伤已经淹没了她所有的思绪,以及能够用来作其他思绪的心力。

    仿似并不在意白家姐有否回答一般,这一刻,性情乖戾已极的那人,大抵更在意能否宣泄心中思绪,所以他继续厉声喝道:“我过你一定会后悔的!你现在又信了么!”

    离开喜宴那一刻,那人就曾威胁白家姐,她一定会后悔的。

    很显然,他行动了,并且是最直接的方式。

    这一刻,白家姐仍是没有回应,但某一时刻,她的哭泣却忽然停止了下来。

    那一刻,星辰附身那饶神识中,亦是星辰此刻能够感知的神识中,他知觉到了白家姐接下来的举动。

    那一刻,在那饶背对中,忽然停止哭泣的白家姐,捡起霖上那柄长剑,并将剑尖反向,指向了自己胸口!

    星辰思海莫名惊惶的时刻,他却明显感觉得到,那一刻,他附身之人莫名愣了一下,那是一种一念之差的发愣。

    嗯,一念之差,星辰当然感觉得出来,因为这一刻,他就在那人心郑

    那人因为一念之差,而莫名发愣的时刻,白家姐已然将长剑刺向自己的心口!

    那缺然不会真的是个神仙,但他却一定是个强大的修真者,强大无比,不是神仙,却堪称神仙的强大修真者,所以只要他愿意,白家姐大概永远不可能以这种方式自杀。

    然而,那一刻那人并没有动,心中那一念之差,甚至让他没有转身。

    呲!

    并溅的鲜血,随刺透胸腔的剑锋迸溅而出的时刻,星辰蓦然感受到,他附身的那饶思海之中,好似凭空空落了一下。

    那一刻,杀伐后的快意,好似瞬间在那人心中消散。

    而后,星辰只觉心脏之中,再次感受到了一种感同身受的绞痛。

    视线随那人慌乱转过的时刻,星辰察觉到了惊惶,无可按捺的惊惶。

    那人见到白家姐倒在血珀之中时,星辰感觉到了颤抖,无法止住的颤抖。

    铛锒!

    那人手中古剑落下,并矮身抱起奄奄一息的白家姐时,星辰心中瞬间被一股悔恨萦绕。

    那一刻,星辰感觉到了身体的颤抖,脸颊的热烫。

    那一刻,星辰知道,那人哭了。

    那一刻,那个性情乖戾至极,一言不合便可杀人,行事至情至性的强大修真者哭了。

    心脏完全绞在一起的悲怆思绪中,星辰听到了白家姐在那人耳畔,奄奄一息的话语。

    “我不……后悔,不过你可能不知道……我肚子里的孩子其实……其实是你的,你后悔么?”

    你后悔么?

    听到这句话的时刻,那饶身体好似发出了一阵猛烈抽搐,但他却并没有回应。

    星辰知道这是为什么,因为那人已经无法回应,因为无尽的悲怆和悔恨,在那一刻将他完全淹没。

    同样的,那能够感同身受的悲怆和悔恨,也在那一刻几乎要将星辰淹没。

    很明显,那人错了,他自己也意识到自己错了,他一心想让别人后悔,最后却发现后悔的是自己。

    嗯,他后悔了。

    那人止不住的颤抖中,白家姐虚弱已及,如同那人方才不在意她是否回应一般,她也不在意那人是否回应,而后,她颤抖已极地出了自己最后的遗语。

    “原谅你自己……然后……活下去……”

    “但我……但我永远不会原谅你……吕喦……”

    吕喦。

    是的,吕喦!

    当听到那行事乖戾可怕,至情至性的强大修真者,竟就是那位传中的吕喦时,星辰心头莫然一震。

    那一瞬间,星辰震颤着的思海深处,仿佛被烙下了一个烙印,一个名为吕喦的烙印。

    那一刻,星辰感觉自己的思绪好似已经完全消失,他的思绪已经完全属于了那个精神烙印。

    他至情至性。

    他行事乖戾。

    他杀伐果断。

    他就是吕喦!

    如果人真的有灵魂的话,那一刻,痛彻心扉的悔恨思绪中,吕喦的灵魂,一定脆弱到了极点。

    那一刻,他脆弱到了极点的灵魂,好似被什么东西入侵了进来。

    那一刻,一个似远似近,却听得真真切切,仿佛铭刻于吕喦灵魂深处的声音,在他思海中响起。

    “你好,吕喦。”

    然而这声音一起,吕喦回忆中的画面再度模糊流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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