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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买了地, 阿娇一下子就变得忙碌起来。

    赵宴平白日去当差,阿娇先带着婆母去看那三十亩田地。

    三十亩良田啊,原是种了苞谷、花生, 整整齐齐的一片好庄稼, 此时烧得烧砍得砍,苞谷彻底不能要了, 埋在地里的花生虽然得以保存下来,可花生还没长熟,瘪瘪的挖出来既不好吃也不好卖。

    这三十亩庄稼,今年的收成算是全毁了。

    施家毁田时佃农们大闹过, 因为今年的收成对施家或黄氏来说只是损失了一些银子, 对于靠地吃饭的佃农来说,没了收成接下来的一年就没了口粮, 弄不好要出人命。佃农们跑去黄氏门前大闹, 黄氏当时已经被施三少爷控制了,家底也都被施三少爷抢了去。好在施三少爷不想将事情闹大, 给佃农们贴补了银子, 平复了这场风波。

    阿娇买地时, 不但拿到了地契, 也拿到了这些佃农的户主名姓, 一共十二户佃农, 都住在三十亩地附近的村庄, 庄头是个姓叶的四旬农夫。阿娇让郭兴提前与叶庄头打过招呼, 今日她来看地,叶庄头也带着其他十一户佃农的当家人过来了。

    黄氏最了解这些佃农, 她感激赵宴平与阿娇,便告诉阿娇, 这批佃农都是她这些年慢慢挑选出来的敦厚人家,没有偷懒耍滑的,阿娇若信得过,可以继续用下去。

    阿娇戴着帷帽,见不少佃农虽然拿了补偿,此时面对毁掉的庄稼仍然眼圈泛红,便知道这些佃农都对佃下来的田地有了感情。普天之下,最爱惜土地的便是勤恳种地的农夫,阿娇与婆母商量过后,决定继续用这些人。

    重新签了佃地的契书后,阿娇问叶庄头:“现在天还热着,这些地补种庄稼肯定来不及了,若是种白菜,能赶在播种冬麦前收菜吗?”

    叶庄头很是欣慰新主子还想着补救的办法,道:“能的,我们抓紧时间将田地收拾出来,一边收一边种,就怕一口气种三十亩白菜,收的时候卖不出去。”

    阿娇笑道:“你们只管种,到时候多挖几个地窖,白菜好存放,等明年正月二月家家户户都没啥菜可吃了,咱们的新鲜白菜肯定好卖。”

    北方不比江南,一年四季都能吃新鲜青菜,从深秋到次年三四月春暖之前吃的主要都是白菜萝卜,除非是那顶级富贵的人家,自己弄了暖棚,能养出点新鲜菜来。

    阿娇给了叶庄头银子,让他去买菜种,等这波白菜丰收的时候,她与佃农们仍然五五分成。

    佃农们便豁出去大干起来,怕耽误功夫,他们将各自闲着的亲戚也叫了过来,短短三天,三十亩地糟蹋的庄稼就都清理干净了,再用三天耕种菜种,阿娇再来看的时候,三十亩地又变得整整齐齐,只等白菜发芽破土了。

    阿娇为自己的田地忙碌时,太常寺的官吏也终于花时间查清了阿娇与柳氏的情况。

    宣王侧妃欺君的案子出来后,京城不少人家都注意到了赵宴平这号人物,一旦被人注意,纵使武安县与京城远隔千里,随着有人特意打听,随着客商两地往来,赵家的情况还是被人摸清楚了,特别是在赵宴平迎娶阿娇后,阿娇的过往也被人翻了出来。

    赵宴平知道这些瞒不住别人,他自己在折子里也写的简略却清晰。

    太常寺打探、核实之后,分成了两派,一派觉得可以准了赵宴平的奏请,一派觉得不行。

    左少卿认为柳氏在赵宴平六岁的时候改嫁,第二任丈夫死了才重新投奔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子,柳氏根本没有做到抚养儿子的义务,还因为她的改嫁间接导致了长女的丢失。一个不愿意为亡夫守节、又没能尽到抚养子女之责的母亲,凭什么母凭子贵?

    还有赵宴平现在的妻子孟氏,曾经沦落风尘,又坏了身子怀不上子嗣,且中间为了进京投奔官夫人姑母无情抛弃赵宴平,在赵宴平升官发达之后才答应了赵宴平的提亲,这种见利忘义的风尘女子若封了诰命,简直是在羞辱其他德才兼备的诰命夫人。

    右少卿反驳道:“赵宴平在折子里说的清清楚楚,他幼年家贫,若母亲不改嫁,一家人都要饿死,柳氏完全是为了一双子女才忍痛改嫁,用自己的聘礼换取两个孩子的温饱。赵宴平进京当官,也是柳氏为他提供的盘缠,进京后一应花销皆是柳氏为他打理,穷苦出身的妇人能做到如此已是不易,你鄙夷她改嫁,难道要她傻傻地替亡夫守节,一家人都饿死,那样才算全了她的妇德吗?”

    “再说孟氏,她本是书香门第出身、官家小姐,因为一桩冤案父母双亡才寄居在舅父家中。舅母无德背着舅父卖了她,她小小年纪能做什么?她虽流落风尘,却处淤泥而不染,对赵老太太至孝,对同是苦命人的婢女至善,赵宴平首次提亲她一心为赵宴平打算宁可拒绝则是至情,如此贤德的女人,赵宴平宁可一生无子也要娶她,你却因为她生不出孩子而苛责于她,简直迂腐!”

    左少卿大怒:“你我争辩便争辩,你骂我作何?”

    右少卿:“你若不做迂腐之事,才算我骂了你,你本就迂腐,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左少卿吹胡子:“你少在这里装君子,整个太常寺谁不知道你与卢执交好,卢执是卢太公的儿子,赵宴平是卢太公的弟子,你当然偏帮赵宴平,假公济私之流,竟然还敢指责我迂腐!”

    右少卿瞪眼睛:“你说我假公济私,那你何尝不是?令堂倒是生了你,替你们老李家立功了,可惜令堂曾经盗窃妯娌财物,有失德之举,致使无法受封诰命,你便嫉妒赵宴平可以为母挣诰命,搬出什么改嫁、无子等迂腐之词,但你别忘了,妇女受封诰命,德才在先,只要有德有才,生不生儿子算个屁!”

    “你,你竟敢口出污言!大人,请大人替下官评说评说!”

    左少卿说不过右少卿,转头请太常寺卿替他做主。

    太常寺卿觉得两人说的都有点道理,本该最重礼法的两个官员却为了赵宴平争得脸红脖子粗,他偏向哪个都要被另一个埋怨。太常寺卿是个老好人,不愿做这得罪人的事,摸摸胡子道:“罢了,我去请皇上做主吧。”

    于是,太常寺卿就拿着折子去求见淳庆帝了。

    淳庆帝在御书房召见了太常寺卿。

    太常寺卿将赵宴平的两封折子呈了上去。

    淳庆帝看过赵宴平的结案陈述,用字准确简练,一个多余的字、一句多余的废话也没有,只是赵宴平非科举出身,幼时读书不多,应该也没怎么练过字,写出来的字有股坚韧风骨,但绝对算不上好看。

    打开赵宴平的第一封折子,淳庆帝愣了愣,这密密麻麻的一片字,写的可真不少!

    第一封折子是替柳氏请封的,先禀明柳氏当年改嫁之迫不得已,再言柳氏对他的种种关爱照拂。

    第二封是为阿娇请封的,因为一封折子的大小有限,赵宴平为了多写一些内容,字写得更小了,淳庆帝不得不双手举着折子,眯着眼睛仔细地看。看了几行,淳庆帝眼睛累,放下折子,一手捏着额头,一手将折子丢到了一旁。

    这样的动作,这样的神色,太常寺懂了,皇上八成不会同意赵宴平的请封。

    没想到淳庆帝却又拿起玉玺,分别在两封折子上盖了一个戳。

    太常寺暗暗吃惊。

    高公公也很奇怪,等太常寺拿着两封折子走了,高公公才笑着问道:“皇上都没看完赵大人的折子,怎么就准了他的请封?”

    淳庆帝摇摇头,看眼高公公道:“他字写得蚂蚁似的,朕嫌累才没看完,不过看个开头就够肉麻了,等朕看完,鸡皮疙瘩得掉一地。”

    赵家的事淳庆帝早知道的一清二楚了,赐封诰命各种事,他看的是臣子有没有本事,只要臣子能用,能为朝廷做贡献,那臣子的母亲、妻子只要没有太大的问题,淳庆帝都愿意给封诰命,也就是给臣子们体面。

    柳氏的改嫁、阿娇的过往在淳庆帝眼里都不算什么,都是命苦才落得那般境地,旁人怎能苛求?

    太常寺拿到淳庆帝的折子,就开始填写敕封文书了,写好文书再呈递给淳庆帝,淳庆帝随便安排个宣旨公公,直接去狮子巷宣旨。

    这一切都没有经过赵宴平。赵宴平还在大理寺忙碌,他都不知道诰命批下来了,突然就要接旨的阿娇与柳氏更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跪在地上接旨时,婆媳俩都感慨万千,红眼圈的红眼圈,掉眼泪的掉眼泪。

    除了敕封文书、敕封圣旨,婆媳俩还分别领了九十六两纹银的嘉赏、两套五品诰命夫人的朝服,以后若宫里有宴请邀请诰命夫人参加,婆媳俩便要穿上朝服进宫。至于银子嘉赏,则是按照赵宴平一年的月俸算的,只赏这一次,以后婆媳俩就只享受荣耀上的实惠了。

    宣旨公公走后,阿娇与柳氏将东西都放到桌子上,无论朝服、圣旨、文书还是赏银都是好东西,婆媳俩你看我我看你,眼中的泪意早已褪去,抑制不住地笑了起来。怪不得读书人都想当官呢,还是当大官,瞧瞧,男人可以拿俸禄不说,她们做妻子做母亲的,竟然也可以拿到一笔数目不小的银子。

    “阿娇,我这银子你也收起来吧。”高兴过后,柳氏想把自己的赏银交给儿媳妇打理。

    阿娇刚想拒绝,忽然心中一动,看着婆母道:“娘,不如咱们俩都把赏银拿出来,把这宅子买下来吧,这样咱们赵家就算彻底在京城扎根了,免得每年都要出十五两的租金,还要担心人家随时可能把宅子收回去。”

    这将近二百两的赏银是赵宴平替她们挣来的,她们买了宅子记在赵宴平名下,他也不必惭愧什么。

    柳氏觉得这主意不错。

    黄昏赵宴平回来,面对已经达成一致的婆媳俩,一样的眉开眼笑神采奕奕,当然只能同意。

    夜里,阿娇缠着赵宴平,要他说说请封的折子是怎么写的,竟然能说服太常寺与淳庆帝。

    赵宴平会写,不会说,也没什么可说的。

    “皇上封你诰命,说明你本就配得上这诰命,往后不可再看低自己。”赵宴平摸着她的长发道。

    阿娇(cle-wxc o 最快发)就是好奇那折子,还想追问,可惜男人不想她问,抱起她去做那快乐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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