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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晚上要去河边游逛, 今日赵家的晚饭吃的很早,停筷后夕阳还一片灿烂。

    阿娇去东屋里换衣裳。

    穿好了,阿娇站到镜子前, 越看越喜欢。官爷不愧是县城几十年里最出色的捕头, 都没有给她量过尺寸,光靠眼睛便将她的肩宽身高估测得八.九不离十, 挑的这件袍子仿佛为她量身定做一样,不长不短不胖不瘦,腰带一系,竟也能显出阿娇纤细的腰身。

    就是颜色太灰了, 没有沈樱姑娘的竹青袍子好看。

    大抵男人们都不懂穿衣打扮吧, 反正官爷有这份心,阿娇已经很满足了。

    用布带将一头乌黑长发都绑在头顶, 做男儿发髻, 阿娇再看镜子,竟也觉得陌生起来。

    阿娇扭扭捏捏地走了出去。

    赵宴平、沈樱都在院子里站着了, 翠娘也很想去, 可家里必须留一人看家。

    赵宴平面朝门口, 沈樱瞥见阿娇, 笑着扯了扯兄长的袖子, 让他回头。

    赵宴平侧身往后看, 看到一个白皙俊秀的单薄少年, 柳眉杏眸, 姿色竟不输她女装打扮。

    鬼使神差的,赵宴平想到了老太太对他的误会, 坚信他喜欢什么俏哥儿。

    阿娇现在的模样,不正是老太太口中的俏哥儿?

    赵宴平收回视线, 神色寡淡:“出发吧。”

    阿娇见官爷丝毫不在意她的扮相,便也没什么不自在的了,官爷走在前头,她与沈樱并肩跟在后面。沈樱擅言辞,有她在,阿娇觉得很舒服,否则就她与官爷,官爷沉默寡言,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两个人一言不发地走路,多没意思。

    穿过一条街,就来到了庆河边上。

    今日庆河两岸格外地热闹,家中有闲钱的百姓们都出来下馆子了,游人之多,不少饭馆外面居然都排起了长长短短的队伍。阿娇更好奇自己的生意,牵着沈樱往棚子那边走,这时赵宴平便默默地退到两人身后,方便照应。

    让阿娇笑眼弯弯的是,棚子的生意也非常火爆,摊前站了好多年轻的妇人与妙龄少女,郭兴、秋月忙着招待客人,都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到来。

    “小嫂这帮手找的好,我看你以后每个月都直接定一千盒胭脂好了,八月中秋连续三晚不设宵禁,九月有重阳,且入秋开始到明年夏天之间,都是卖胭脂的旺季,一个月六百盒未必够用。”沈樱替阿娇分析道。

    阿娇也是这么想的。

    沈樱还建议阿娇赁个大点的铺面。

    赵宴平忽然道:“租铺子不急,棚子够用且先用着,不是每晚生意都像今日。”

    阿娇也习惯循序渐进,听他的。

    沈樱缩缩肩膀,觉得兄长太谨慎了。

    “要坐船吗?”岸上游人太多,摩肩接踵,赵宴平既担心有人手脚不老实占阿娇的便宜,又要担心妹妹,觉得还是坐船逛逛更合适。

    阿娇、沈樱同时点头。

    赵宴平便带着她们朝前面一处停船点去了。

    每逢节日,什么生意都是水涨船高,平时二十文钱便能包一条小船沿着庆河在县城里面的河段游个来回,今日七夕,船夫竟然坐地起价,一口气喊了一钱银子,但也无奈,想坐船的人太多了,尤其是一些少男少女,宁可掏五钱银子,也抢着要赁那种带棚子的船!更气派的大船,租金可达一两!

    “太贵了,咱们还是走走吧。”阿娇舍不得坐船了,一钱银子,她卖五盒胭脂才能赚这么多!

    赵宴平看了她一眼。

    三两一套的书她都敢买,他还以为阿娇生意好了人也变得大手大脚了,原来只是舍得为他买书,吃喝玩乐便又想节俭?

    赵宴平直接朝行过来的一条空船招招手。

    结果他要赁船的时候,身后突然挤出来一对儿年轻的男女,年轻的公子穿着绸缎,见周围没有更好的船,他嫌弃地丢给船夫一锭碎银,马上就要坐船。船夫颠颠那碎银,至少有一两,高兴地眉开眼笑,毫不犹豫地撇下了赵宴平。

    赵宴平皱皱眉,但也没有说什么,继续等其他船。

    这时,一条乌蓬小船划了过来,船篷打开了窗户,隐约可见里面有人。

    赵宴平移开视线,观察后面的其他船只。

    乌蓬小船却朝这边靠了过来,船篷里探出一个脑袋,笑着喊赵宴平:“赵爷也来游湖吗,这么好的日子,怎么没在家里陪我那位娇滴滴的小嫂子?”

    顺哥儿挤眉弄眼地对岸边的赵宴平道。

    他没注意到男装的阿娇,知县谢郢透过窗户瞧得清楚,从后面轻踹顺哥儿一脚。

    顺哥儿这才认出阿娇,尴尬地跑出船篷,去船尾面水思过。

    谢郢走到船头,招呼赵宴平道:“赵兄不介意的话,上来一起同行吧。”

    赵宴平谢绝道:“怎好打扰大人雅兴,今晚船多,我们再等等就是。”

    谢郢笑道:“那可有的等,我本想赁条一钱银子的小船,等来等去等不到,这才浪费银子赁了这个,赵兄与小嫂上船同行,我的银子花得更值,不然真是破费。”

    堂堂侯府公子,岂会在意五钱银子,不过是真诚相邀罢了。

    赵宴平不好再推辞,道了谢,等船夫停好船后,他正要扶站在旁边的阿娇、妹妹先上,就在此时,身后又来了一伙年轻人,以为谢郢要下船,其中一个公子急着与赵宴平抢船,往前一挤,站在最外侧的沈樱便被他挤得朝水里跌去!

    阿娇都没反应过来,赵宴平被她挡着,伸手也没抓到沈樱!

    倒是沈樱受惊之后,本能地朝斜前方的船舷跨去,一只脚踩在了船舷,大半个身子仍然位于船外,眼看就要掉进水中,一只大手抓住她的胳膊,将她往里一拉,沈樱惊慌失措,一头扑进了那人的怀里。

    谢郢刚刚只看到了赵宴平与阿娇,并未多留意旁边的年轻小公子,此时出手相救也未多想,然而就在沈樱撞到他胸口的瞬间,异样的柔.软让谢郢猛地反应过来,这哪里是什么小公子,分明又是一位女扮男装的姑娘!

    谢郢及时扶稳陌生姑娘的身形,往后退了两步。

    沈樱跑来县城便是因为在家里受了气,好不容易随兄嫂出门游玩心情好了些,却又差点被人撞到水里。两重怒火一起烧了起来,沈樱暂且顾不得向恩人道谢,回头就朝岸边撞他的那位胖壮公子发作起来:“急什么急,急着去死是不是?今日我没掉到水里算你运气好,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

    她一开口,声音又甜又脆,这下子,大家都发现她是姑娘了,还是一位俏生生的姑娘。

    胖壮公子也不是什么正经人,色.眯眯地盯着沈樱:“收拾我?小姑娘准备怎么收拾我啊,不如我随你一起登船,让你好好收拾收拾?”

    与他一起来的那帮子狐朋狗友纷纷笑着起哄。

    笑声未落,将阿娇扶上船的赵宴平突然折回来,沉着脸,一声招呼也没打,直接一脚踹在那胖壮公子的后腿,胖壮公子反应不及,更没有沈樱的灵活,圆鼓鼓的身子“扑通”砸进水里,溅起好大的浪花!

    河水有一人多深,胖壮公子会些水性,冒出头来朝赵宴平破口大骂。

    他的那些狐朋狗友纷纷撸起袖子,扑上来要将赵宴平也推进去。

    赵宴平一手攥住一人的领子,同时丢下水,转身再将一人踹回了路上。剩下几个见他如此厉害,顿时不敢再往前冲。

    沈樱看着水中挣扎的三人,怒气消了,回敬那胖壮公子道:“现在知道我怎么收拾你了?再敢瞎眼马蜂似的乱撞,我让我哥打断你的猪腿!”

    胖壮公子还想骂骂咧咧,船尾的顺哥儿抓起船上的一个莲蓬朝他砸去,正好砸中他的脑袋:“闭嘴吧,知县大人的船你也敢抢,活腻歪了是不是?”

    胖壮公子捂着挨了一莲蓬的脑袋,震惊地看向船头。

    谢郢冷冷看他一眼,朝赵宴平使了个眼色。

    赵宴平不再理会这些混人,跳上船,示意阿娇与妹妹都先去船篷里坐。

    船夫继续撑船往前行。

    两岸看热闹的百姓议论纷纷,但那些都与赵宴平等人无关了。

    船篷里摆了两张小桌,四人分男女落座,赵宴平向谢郢介绍道:“小人之妾大人已经见过了,这个是我二妹沈樱,平时家里对她过于宠惯,养了一副不肯吃亏的脾气,言行无状,让大人见笑了。”

    沈樱瞪他道:“什么叫言行无状?他撞我在先,我骂他还有错了?”

    赵宴平训斥妹妹:“大人面前,不得无礼。”

    沈樱瞥眼温润如玉的知县大人,轻哼一声,扭头看向另一侧河岸。

    阿娇轻声向谢郢解释:“大人,我们姑娘平时不是这样的,刚刚真是被人气到了,才……”

    谢郢摆摆手,笑道:“无碍,那几人冲撞沈姑娘在先,确实该骂。”

    终于有人替她说话了,沈樱再次幽怨地斜了一眼兄长,然后站起来,朝谢郢拱拱手:“方才多谢大人拉我一把,不然我就惨了。”

    谢郢垂着眸子,微微一笑:“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姑娘请坐。”

    沈樱便坐了回去。

    谢郢却起身,对赵宴平道:“棚中狭窄视野有限,外面还能看到灯影星河,我去船尾看看,赵兄你们自便。”

    赵宴平也要跟他去。

    沈樱美眸一转,抢着站了起来,朝兄长眨眼睛:“大哥难得陪小嫂出门,你们在里面赏景吧,我也去外面喘口气。”

    说完,沈樱转身,示意谢郢快走,她笑着跟在后头。

    赵宴平抓住妹妹的手腕:“姑娘家怎好抛头露面,你……”

    沈樱推开他的手,瞪着眼睛道:“今晚七夕,外面出来玩的姑娘们还少吗?再说我穿成这样,岸上谁能看出来我是姑娘?让你陪小嫂就陪小嫂,我已经是大人了,用不着你管。”怕兄长纠.缠,沈樱加快速度,从谢郢旁边挤了出去。

    赵宴平眉头紧锁。

    谢郢同情地朝他摇摇头,笑着跨出船门,反手放下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