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修微微颔首,言菀立刻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急不可耐的行为,惹得段修不悦,若不是有事相求,她估计连话不想同他说?
和段修出了正厅,还没等迈出院门,两位掌灯的婢女出现在视线内,中间有一位年逾六十的老太太由婢女搀扶。
也不是身体不好。
就像清宫戏里妃子,明明年纪轻轻,非要宫女太监扶着才能走。
来人额头带着眉勒,中间镶嵌了一颗绿宝石。
脸上的皱纹不算多,五官柔和,穿着很是贵气。
言菀揣测对方的身份。
就听段修低沉温润的嗓音:“娘,您怎么来了?谁让你们把她带来的?”
段修迎上前。
“我不来,怎么能知道今儿府上有客人?”
段老太太抬眼上下打量言菀,又对比了一下段修:“这,这......”
一句话没说完,身子直直往后仰,好在有段修扶住她,不然那头,得磕在地上。
段修一急,横抱住段老太太往内室走,同时吩咐人叫大夫。
言菀抬手往老太太人中上一掐,她在段修怀里便醒了,男人因为惊讶而侧目,这女孩儿,还懂医术?
一行人此时进入内室,言菀让段修将段老太太放到罗汉床上,她站桌子前倒了杯水递给老太太:“老夫人请喝茶。”
段老太太依旧很激动,说话打颤音:“你,你......你是个姑娘?”
“嗯。”言菀穿了一身男装,又化了英气的眉毛,不说话的时候有几分男孩子气。
段老太太的目光在段修和言菀脸上流转:“像,真像。小五,她是......”
“是您孙女儿,叫菀菀。娘,孩儿还有事,回头再与您细说如何?”
段老太太还想问多几句,又担心打搅段修的正事,应允后说,在房里等他。
段修脱身出了院子,询问言菀是不是懂医术。
言菀点点头。
瞒其他人,不至于瞒他。
走了两步她说:“连姨娘都不知道的,我告诉了你。段大人,其实我看你就觉得你很值得信任。”
段修听出她有拍马屁意思,估计想套套近乎,回头求他好办事儿。
这孩儿耍小聪明的样子,有些像那女子年轻的时候,不过比那女子要纯粹很多:“哦?那我这个做爹的应该感到荣幸?”
言菀:“......”
段修道:“你治过几个人?”
言菀保守估计:“没有八百,五百肯定有。”自从参加工作,她的时间几乎被大大小小的手术排满了。除了出国做学术交流,极少空闲。
“夸大了啊,小孩子不能撒谎。”
言菀就知道实话没人信,但还想争辩一句,正正经经的说:“我可没撒谎!”她救了那么多人,唯独没救到自己。
一想到这些,心中难免伤感。
段修当她孩子气性。
进了书房后,让她说此行的目的。
言菀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口,扭扭捏捏了半天,才鼓起勇气:“今儿晌午之前,武伯侯的世子夫人找我......”
言菀将事情言简意赅的复述了一遍。
然后道:“不知道段大人是什么立场,苏家真的逆谋了吗?以前我夫君跟我说过,国公府的势力之大,将军府也要矮一大截的。
逆谋这个罪名应该不容易冠上罢?
依我拙见,这事儿肯定有什么阴谋,估计是他们的对家徇私报复。
先从苏府入手,然后把一件小事轻搞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然后沾上宣国公,武伯候。
一定是这样。
千里之提溃于蚁穴,设计他们的人,深谙此道。
段大人,他们在朝堂上跟谁的过节大啊?依您之见,谁有那脑子设计到他们呢?”
段修眼眸忽的一闪:“为父跟他们的过节最大。”
此事也的确是他设计的。
从前他念旧,即使那个女子嫁给了武伯候的世子,他也从未想过报复。
但那女子把他的孩儿交给了旁人,让他们父女分离了整整十六年。
就连孩儿的终生大事,他做父亲的也没捞着说上一句话。
他实在无法接受。
一想到这些,便心如刀绞。
不讨些公道回来,难以泄愤。
言菀:“......”
语气略略尴尬:“我不是怀疑您,旁人呢。”
“不清楚。”
言菀:“.......”
段修翻开了桌子上的折子,言菀觉着他此举是撵她走,没等到他具体的回应,她不能走,撸袖子拿墨条磨墨。
墨条摩擦砚台发出轻微的钝声,在室内显得尤其安静。
段修并没有看下去折子,看着她的动作,询问她在家里是不是经常为她的养父磨墨。言菀否认,那活儿徐氏抢着干,她想磨也没机会。
她也不常磨,磨墨又没技术含量,磨两次自然就会了。
陪了段修好大一会儿,他才说:“我可以帮他们洗脱嫌疑,到时候你得认祖归宗,要喊我爹。”
言菀立刻便答应了,她不敢迟疑,生怕他反悔,末了她也不放心:“若他们真的犯错,我也不想您身处险地。”算表明自己会站他这边。
段修的脸上有了笑容,看来他在女孩儿心里,还是有些位置的。
.......
圆月高升,树影婆娑。
言菀乘着段府的马车回到高府,进门便被高老太太的婆子堵住了。
见面开口便是质问:“三少夫人,深更半夜的,您从哪儿回来的啊?”
段修的侍从跟着来的,拿出段修的信交给婆子,并说了言菀今日的去向。
那婆子一听,不敢懈怠,拿着信往宅内走,同时让人招待那个侍从,言菀则回了偏院。
徐氏正在她屋里坐着,她的高烧退了,人又来了精神。
看到言菀便开骂:“死丫头!又是一身男装溜出去鬼混,你如今的性子怎地的比未出阁前还野?天黑了也不知道回家,你就不怕路上遇到坏人?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东西?连个侍女都不如.......”
言菀当她是念经。
徐氏也没骂错,今儿她是有些过了,跑出去这个点儿才回来,家里人难免要担心。
阿禅和屏儿烧水端进来伺候言菀洗漱,徐氏才住嘴,气狠狠的说:“明儿便回湖州,到了那儿,我天天看着你。”抬步走了。
言菀心说,明日可回不去,那段修要选时间跟她一起去湖州,亲自与言致远挑明她的身世。天色已晚,徐氏又刚生了一场病。
言菀准备明天寻个机会与徐氏讲明,沐浴的水备好了,言菀泡在浴桶里回想一天发生的事,心情复杂又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