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对自己的父皇原本感情就不大深厚,理由很简单,他没有得到太多父爱。
几个皇子里头今上最疼爱寿王,然后便是康王安王,端王这个皇长子只能排在康王安王这对有着一半异族血统的兄弟后头。
加之当年端王的母亲宸妃因为谋害黄娘子母女之事被幽禁,端王被硬生生从生母身边带走,然后养在了余娘子膝下,那个时候端王已经不小了,虽然余娘子对他也不错,可跟亲生母亲终究还是没法比的。
渐渐大了后牵扯到立储,原本端王觉得自己是皇长子,秦皇后没有生养嫡子,那么大宋太子之位非己莫属,可偏心的父皇却偏心寿王,若非几位重规矩的老臣那个位置早就是寿王的了。
久而久之端王对父皇的怨恨也就一点点的变深变浓。
他巴不得那个老东西快点死,不过在死之前他必须得把属于自己的东西交出来。
知子莫若母,宸妃虽然跟端王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相处在一起,然而母子间终究还是心心相通的。
她了解端王心中的那份恨;“皇儿,你莫要轻举妄动,官家虽然老了,但他还不糊涂,越是这个时候咱们越得沉得住气。”
端王微微颔首;“母妃放心,儿子不会胡来的,不过儿子自然要做好准备,若父皇真的老糊涂了做出糊涂事来,那儿子不会听之任之,坐以待毙的。”
端王的意思宸妃和富嫣然都明白,若今上真的要立寿王为储君,那他绝对会孤注一掷搏一把。
一直沉默不语的端王妃这个时候开口了;“只要有几位重臣在我相信寿王不会那么轻易得到那个位置的,除非父皇为了给寿王铺路把像父亲还有韩参政等重臣全都赶出朝堂,虽然如今欧阳相公去修史了,但他的影响力还在。”
宸妃微微颔首;“嫣然所言极是,皇儿,你莫要急躁。当年太宗皇帝从太祖皇帝手里夺取本不该属于他的皇位他可是没有费一兵一卒的,太宗皇帝的手段咱们得好好学一学。”
太祖皇帝有两个儿子,而且都已弱冠,可他驾崩后坐上皇位的却是太祖的弟弟太宗。
太祖的两个儿子自然是不服气的,太祖另外一个弟同样也不服气,可太宗皇帝以最快的速度坐稳皇位,几年的时间太祖的两个儿子都不明不白的死掉,太宗还把自己的同胞弟弟也不明不白的弄死。
期间没有动用过一兵一卒。
朝里朝外亦是也无风雨也无晴。
作为太宗皇帝的重孙子端王对这位曾祖父那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章华宫。
贵妃的脸色微微有些难看,寿王夫妇坐在她的下首。
吃了口青萍奉到手上的茶后贵妃把侍奉的宫女太监全都打发了出去,殿内无闲杂人等了贵妃才开口;“官家这次突然昏倒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听说昏倒之前官家还咳血了呢。”
寿王妃道;“父皇吉人自有天相,儿媳相信他老人家很快会龙体康健的。”
贵妃轻轻哼了一声,厌弃的目光从胡心语脸上一闪而过;“官家自然会好起来的,若要侍疾你们当仔细周到些。”
接着贵妃就把胡心语给支走,单独留寿王在这里说话。
胡心语很不情愿的告退。
自己都嫁给寿王三年了,贵妃还把自己当外人,胡心语心里头对贵妃不是没有怨恨的,但她还是努力的忍着,掩饰着。
她知道寿王最是孝顺,故此对贵妃再多不满她都不能表现出来。
嫁给寿王后速来骄傲任性,我行我素的胡心语一点点的学会了委曲求全。
“母妃有什么话不能让心语知晓呢?她虽然糊涂愚蠢一点,可她终究是我的妻子,您老是把她当外人也不好。”寿王虽然不爱胡心语,可他们毕竟除了夫妻之情外还有那所谓的表兄妹之情。
寿王希望胡心语和贵妃之间是无芥蒂的,婆媳能和睦相处,那么夹在中间的男人才过的鼠心。
寿王那点心思贵妃自然是明白的;“我接下来要和你说的这件事太过惊心动魄,故此胡氏不能在身边。”
听到惊心动魄四个字寿王的眉毛微微蹙了一下,脸色也变得凝重了些许;“母妃莫不是要告诉儿子一个天大的秘密?”
“不错,我的确是要告诉你一个天大的秘密,这个秘密若是泄露出去足矣要你我母子以及我身后的陈家万劫不复。”贵妃语带凝重道。
寿王没有接话,而是用无比认真的姿态作好了倾听的准备。
贵妃吃了一大口茶迟疑再三后微闭的朱唇才开启;“皇儿,其实我从始至终都没有生过儿子,我这辈子就生过一个女儿,她就是迎春,那个和你同年同月的表妹。当年我侍奉官家不久就宠冠后宫,我比如今的皇后娘娘更早侍奉官家。可惜我没有好的家世,故此比我晚入宫的秦落梅因为生于功勋之家,故此她入宫便是贵妃。那个时候郭皇后还在,可她早就失宠了,多年无子,官家对她早就厌弃了,若非吕相公等重臣拦着她早就被废掉了。在秦洛梅未入宫之前我的宠爱无人可及,自从她入宫后我的宠爱被分走了一半,我们算是平分秋色。再后来郭皇后就病倒了,一直无好转。我恰在那个时候有了身孕,我是盼着生个儿子,如此我就能位列四妃之一,若郭皇后去了,我若有儿子的话我就有资格跟无子的秦落梅争一争,没想到我竟然怀的是个女儿,我本身就是不易怀孕的体质,好不容易怀上这一胎竟然是个女儿,我如何甘心,为了让我在后宫更进一步,为了让你父皇更宠爱我一些,为了让自己更有资本和秦落梅争宠,我只能想出了偷梁换柱的法子,若太医诊错了脉最好,若孩子呱呱坠地确实是个女婴,那就神不知鬼不觉的换掉。孩子呱呱坠地果然是个女婴,那就按照原先的计划把真公主抱出宫,然后把——”
余下的话贵妃没有再说,她相信以寿王的聪明自然会明白了。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贵妃觉得甚是口干舌燥,她把面前已经微微有些凉的半盏茶端起来吃了。
埋藏了二十一年的秘密彻底说出来贵妃觉得自己心瞬间轻松了不少。
尽管贵妃没有把话说完,但寿王已然明白了一切;“母妃的意思是我就是那个跟迎春表妹呼唤身份的男婴?”
贵妃用重重点头给了寿王一个确切肯定的答案。
“不,母妃,儿子不相信这是真的,不可能,宫里戒备森严母妃怎么可能把公主换走,这绝对不可能。”当真相彻底揭开寿王一时间是无法接受的,亦如晴天霹雳,又似被纤夫拉倒江心的船突然断了缆绳。
若是真的那自己岂不是个假皇子,那这太子之位自己还有什么资格去争呢?
面对寿王的情绪失控贵妃亦是异常的冷静;“这就是真的,当初我不待见陈湘君,就是因为我害怕你们走的太近生出不必要的麻烦来。我极力的对迎春好我是在弥补对她的亏欠。我今日要你知晓这些,是因为你必须得知晓真相了,我们做好准备去争夺那个位置。实不相瞒你父皇如今的病并非偶然,而是我作的手脚。皇儿,我有法子让你父皇心甘情愿的册立你为太子。他日你坐上了那个位置,我不求别的,只求你追封迎春为皇后。”
“母妃,我不相信这是真的,您在骗儿子对吗?一定是的。”寿王嘴里不停的在自言自语,他在殿内不停的来回踱步,此刻的寿王看着像风魔了一样。
贵妃上前紧紧抱住寿王;“皇儿,你必须得冷静下来,不然的话我们所有人都要完了,你难道真的甘心把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一切拱手让给端王那个蠢货吗?若端王坐上那个位置你觉得他会放过你放过陈家吗?”
“母妃为何不早一些告诉我这个真相?”寿王凝视着贵妃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问。
贵妃平静道;“若不是迫不得已我希望等你坐上龙椅后再让你知晓真相。”
听了贵妃的解释后寿王禁不住自嘲的笑起来;“在母妃心里头我不过是你的一个工具罢了,从始至终我不过是一个工具,陈家也不过是你的工具罢了,你为了一己之私不惜把自己亲生女儿送出去,你机关算尽得到什么了?母后虽然无子,也无你那般风华绝代的容貌,可你永远都只能臣服在她脚下。母后从来不争,可她什么都有,父皇的宠爱,后宫妃嫔的敬重,皇子公主的恭敬,还有满朝文武的称颂,秦氏宗族的满门荣耀。母后呢,争来争去除了贵妃的这个位置外你得到了什么?美人迟暮,恩宠不及当年,你费尽心机要为自己的叔父谋一个宣徽使的位置,害的父皇被言官唾其面,被满朝大臣挤兑,到头来宣徽使也没有要成,陈贵妃貌美无德,红颜祸水的骂名可是在民间百姓心中根深蒂固了。”
寿王这番话可以说是刻薄,扎心,仿佛把陈贵妃身上那华丽的外裳一点点的剥掉,露出了她包在衣裳里头那些不能让人见的不堪。
恼羞成怒的贵妃抬手给了寿王一记响亮的耳光;“我费尽心机的争这些为了谁?不是为了你还有陈家吗?若没有我你能有今日?赵元亨,你最好放聪明一些,识时务者为俊杰,咱们母子继续亲密无间的合作,不然的话你将会一无所有,而且还会万劫不复!你给我好自为之。”
今上苏醒后就让秦皇后陪着。
殿内出奇的安静,让人倍感压抑;“官家,妾亲自去给您弄些吃的吧。”
今上思量片刻后道;“你去吧,朕这会子还真想吃点儿东西了。”
秦皇后前脚刚走妙音和赵元佑就从清宁宫过来了。
得知宁王夫妇在外求见今上没有再把人拒之门外。
一进到殿内妙音被浓烈的药味给熏的禁不住皱了一下柳叶眉。
此刻今上已经被路安吉扶着坐了起来,人明显看着很是虚弱。
“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夫妻二人双双跪倒在龙床前异口同声道。
今上淡淡的道了声平身。
“父皇,得知您突然昏倒了可把儿臣给吓坏了,父皇,您现在还难受不难受,您有没有特别想吃的东西啊?”妙音看到今上面色甚是憔悴,担忧之前溢于言表,她不仅仅是今上的儿媳妇,还是被今上疼爱长大的养女。
今上朝妙音微微笑了笑;“朕的身子没有大碍,你们不必担心,这会子你们的母后给朕亲自洗手作羹汤了,朕好些日子没有吃到她亲手做的吃食了。”
“父皇既然爱吃母后做的吃喝您就让她每日给您做就是了。”妙音道。
今上无奈的笑了笑;“朕怎忍心让堂堂大宋皇后日日洗手作羹汤呢,就算她愿意朕也舍不得啊。娉婷,你嫁给三郎两年了,你为他作过几次羹汤?”
妙音惭愧道;“儿臣不曾为三哥下过厨。”
“父皇,是儿臣舍不得音儿下厨,音儿的手是弹琴作画的,儿臣可舍不得她这双手去做粗活。”赵元佑这般护妻让今上禁不住嘴角维扬;“那老三还真是可怜啊,成亲两年多了还没有吃过妻子做的羹汤。”
“父皇能跟儿臣和三哥说笑了,看来父皇龙体真的无恙了。”妙音娇嗔道。
今上一脸轻松道;“朕本来就无恙,你们啊不必担心,等下你们就回府去吧,改日把朕的嫡孙抱来给朕瞧瞧。”
旋即,秦皇后就捧着自己刚做好的鸡蛋肉丝汤饼过来了。
给秦皇后请过安后妙音和赵元佑就知趣的告退。
不过他们没有马上出宫,而是重新回到了清宁宫。
“你们见到官家了?”李淑妃忙不迭的问。
妙音忙道;“父皇无恙了,这会子正在吃母后亲手做的汤饼呢,不过父皇的脸色很不好看,人看着甚是虚弱。”
待李淑妃把殿内闲杂人等打发出去后赵元佑才开口;“父皇这次病的蹊跷,我琢磨着十有23书网p;rdq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