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第一百三十九章 错爱

    除了对公主的惩戒外今上也给了承恩伯父子惩戒,承恩伯罚俸禄一年,李驸马则被贬到了大名府当一个有名无实的小官。

    承恩伯夫人杨氏一品诰命夫人的头衔也丢了。

    公主嫁过去这一年多里婆媳之间没少生矛盾,杨氏是个强悍乖剌的,看到儿子被公主如此冷落,慢待,她自然是护子心切,明里暗里的没少给公主气受。

    公主速来对杨氏不屑一顾,然而杨氏把她逼极了她就要闹一场大的,这次夜叩宫门就是最好的例子。

    父皇如何处置李家人云安公主赵安逸都无所谓,她对自己的婚姻早就绝望了,对李家人早就心灰意冷了,或者说心从来就没有热乎过。

    对她而言陈国公主的封号被褫夺,将为云安公主也都没什么,她对自己公主的身份早就不稀罕了,若自己不是公主,那也就不会嫁给李玮那个木头人了。

    可父皇要流放梁怀吉这等于是动了云安公主的心头肉。

    虽然梁怀吉只是一个内侍,一个让人不耻的太监,阉人,可他在赵安逸心里他是自己温暖的竹马,是自己依恋的哥哥,倾慕的知己。

    若没有梁怀吉的陪伴赵安逸不知道自己在李府这一年多是否能安稳度过,兴许自己早就被无尽的寂寞于绝望给吞噬,淹没,心彻底的死了,心死之人只剩下一个美丽的躯壳,不知道喜怒哀乐,人情世故,跟一个木偶有甚区别?

    不能让怀吉离开自己。

    “母妃,您去求求父皇让他收回流放怀吉到洛阳的成命,女儿不能没有他。”赵安逸泪眼婆娑的对生母苗贤妃苦苦哀求道。

    面对女儿的哀求苗贤妃既心疼又无奈:“安逸,你父皇的旨意已经下来了,君无戏言,你父皇怎可为一个小小的宦官朝令夕改呢,再者惩戒你身边的人也是你父皇的无奈之举,若你父皇不拿出一个态度来言官们安能就此放过。安逸,你已不是小孩子了你是个小娘子自然不能像你的兄弟们能为官家分忧,但你也不能总是给他添乱布是嘛。我知道把你下嫁了驸马官家是委屈了你,然木已成舟。”

    虽然苗贤妃心疼女儿,但她还是识大体顾大局的,不会一味的纵容女儿。

    在母妃这里碰壁后赵安逸没有就此放弃,她去了中宫。

    她给秦皇后请过安后就寻妙音,她要通过妙音像秦皇后求情,她知道秦皇后只要肯帮自己的话父皇肯定会收回成命的。

    适才她在秦皇后面前只字未提梁怀吉之事是怕被直接拒绝。

    赵安逸过来时妙音正在练字。

    原先妙音是写簪花小凯,然此刻她竟然在写飞白体这让赵安逸有些意外:“娉婷,你不是一直都是练簪花小凯的嘛,怎还练起飞白来了?”

    妙音落下最后一笔后才回答赵安逸的疑问:“那日看到一张唐人留下的飞白帖,甚是喜欢,故此就萌生了写飞白体的心思。”

    接着妙音就吩咐墨竹把自己刚刚写的字收起来,然后她跟赵安逸到了外面凉亭内。

    看到赵安逸峨眉深蹙妙音道:“安逸姐姐蹙眉的样子还真是分外的楚楚动人呢,尽管如此不过我还是喜欢你眉目舒展的样子。”

    赵安逸微微苦笑一下:“你就别拿我取笑了,我过来是有事情求你帮忙的。”

    “姐姐有事尽管说就是了,何必用求字呢,公主殿下的求我可担待不起。”妙音语笑嫣然道。

    吭哧了老半天后赵安逸才终于把自己所求之事向妙音吐露出来:“你也知道父皇要把我身边的人都流放了,赤芍跟白芍要去江南当官妓,梁怀吉要流放西京洛阳去,他这一去不知道何时才能回还,即便回来了也未必能重新回到我身边当差了。娉婷,我离不开怀吉,我求你帮我在母后面前求求情,留下怀吉。”

    说话间公主已然泪眼婆娑。

    她对梁怀吉的深爱于不舍全在那一颗颗莹莹如珠的眼泪里。

    眼前的公主赵安逸让妙音心疼不已,她没想到公主如此坦诚的跟自己表达出自己对梁怀吉的那份心意来。

    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大宋公主,一个是身体不全顶多算是半个男子的太监,他们亦如皓月于泥沼的距离,怎么会生出不合时宜的情愫来呢?

    “安逸姐姐,你应该清楚你跟梁内侍之间不该有情,你是公主,他是内侍,他是你的奴才,他更是父皇的奴才,他何去何从自然是有父皇来发落。”妙音的话深深的刺痛了公主原本就脆弱不堪的心底:“娉婷,你不懂,你不懂我对怀吉的情,若没有他陪着我我在李家这一年多真的会挺不过来。娉婷,你没法了解我在李家过的是甚日子,每日面对李驸马那张让人恶心的脸我觉得无比恶心,在那个让我言我的家里我憋的想要发疯,是怀吉给了我一丝丝的安慰,他陪着我,陪着我吟诗,陪着我写字作画,他能听懂我琴音里的心事,他能给我些许我想要的慰藉。”

    “安逸姐姐你说的这些我都懂只是……”还没有等妙音把话说完就被公主厉声打断了:“不,你不懂,你没有像我一样嫁一个让自己只要想起来就恶心的男人,你没有像我一样明明恶心那个男人恶心的要死还要跟他生活在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你更没有像我这样寂寞,绝望过。”

    速来温婉娴静的公主赵安逸此刻有些歇斯底里,面目狰狞。

    妙音上前轻轻握住公主的手温柔抚慰道:“你说的这些我是没有经历过,可是我真的能明白,真的。安逸姐姐,我知道梁怀吉是个不错的人,可他毕竟是个宦官,你不该把自己的心寄在他身上。这次他的离开对你对他都是个机会,你试着放下他,他试着远离你。若你跟他的这份情被旁人知晓了后果不堪设想。你的名声毁了,他可能会有性命之忧。姐姐,若你真的在意他就别拦着他,让他去洛阳,你可知你的过分在乎不是爱他而是害了他。”

    妙音记得很清楚前世梁怀吉被发配洛阳两年后就回来当差了,但没有回到公主身边,而是去了别处,原本他是没有机会回来的,是公主生了病哭着喊着要怀吉,而那个时候的官家已经龙体欠安了。

    公主认真思量了妙音适才的那番话觉得有道理她无奈的点了点头:“如此说来那我只能放怀吉走了。”

    妙音道:“不管怎样他都要去洛阳,父皇是不会答应你留下他的。姐姐也看到了这阵子因为你的事父皇被那些言官们扰的心力交瘁,这件事总算有了结果,那帮子言官们也消停了。”

    “我知道我不是个好女儿,我对不起父皇。”公主禁不住泪如雨下。

    她的眼泪是为即将要跟心爱的怀吉分开的不舍亦是对疼爱她的父皇的愧疚。

    她是怨恨父皇逼自己下嫁给李玮这个不堪的驸马,然而她终究还是爱父皇的,这次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害父皇被满朝的言官们为难她倍感歉疚。

    梁怀吉等公主身边的仆从自从被今上下旨流放后他们就安排到了别处,而今公主身边派了新的内侍跟宫女来伺候,这些也都是苗贤妃为她精心从自己宫里挑选的,都是资深的老宫人,他们也都是看着公主长大的。

    他们对公主而言不陌生,然公主对他们却亲近不起来。

    她只想要怀吉在身边。

    明日梁怀吉等就要离开京城,去往各自的发配地了公主想要见梁怀吉一面。

    是夜,公主换上了一身小太监的衣裳,然后拿着腰牌悄悄出离了永福宫,踏着阑珊夜色朝关押梁怀吉等人的地方去。

    梁怀吉没想到公主会亲自来送自己,他很欢喜,但还是努力的把这份欢喜给按捺住:“公主,今晚您不该来的。”

    明亮的月光下一身宦者打扮的梁怀吉面色如玉,眉目如画,干净的下巴在月色下闪光。

    他虽是个内侍,但却气质儒雅,腹有诗书,初见他真的会把他误认为是个学识渊博,温润儒雅的文士。

    他若不是个内侍,以他的相貌和气度必然会惊艳许多女子的岁月。

    望着公主那苍白如纸的脸梁怀吉心下亦是百感交集。

    公主努力的平复了一下自己纷繁的思绪才开口:“怀吉,你去洛阳后好好的,等这阵子风头过了后我会求父皇把你调回来的,哪怕不在我身边当差,只要能隔三差五的看到你我已然心满意足了。”

    面对公主的款款深情梁怀吉的心里头是五味杂陈的:“公主,您还是把臣给忘了。”

    “不,我忘不掉你,我忘不掉,怀吉,你永远不知你对我有多重要。”情绪激动的公主竟然抓住了梁怀吉的衣袖:“怀吉,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梁怀吉苦苦一笑,然后轻轻把自己的袖子从公主的手里给一点点的抽离出来。公主的心意他梁怀吉岂会不知?只是他知道自己不能知,也不敢知,更不配知。

    从被阉割然后入宫的那一天开始他梁怀吉注定此生跟儿女情长一刀两断,慢慢余生他唯有守着这幅残缺的身体,在耻辱于无奈中一天天的度过日出日落。

    公主十岁那年他被调来当差,他陪伴着公主从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一天天的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此去经年,他一直像呵护小树苗一样呵护着公主,看着她长大,看着她嫁人,他以为自己能看着她生子,看着她变老,可是没想到他跟公主之间竟然会生出了不合时宜的请速来。

    他梁怀吉本就是个心思细腻之人,当公主对他稍微萌生情动的时候就已经感知到了,可他只能装傻,继续若无其事的伺候在公主身边。

    看到梁怀吉半晌无言公主轻轻推了他一下:“怀吉,难道你真的就没有一点点的喜欢过我吗?”

    面对公主的追问梁怀吉哑口无言,他不敢说有,但也不忍说无。

    他没有资格说有,更没有勇气说无。

    “算了,我不为难你了。梁怀吉,你听着,我赵安逸眼下有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长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说完这些后公主依依不舍的转过身去,然后大步流星的朝走向来时路,她多么希望梁怀吉能追过来,跟自己说一句话,或者抱抱自己,可终究他没有回头,一直站在她消失的地方,一直等到那一抹纤弱的背影消失在无尽夜色中。

    次日,梁怀吉等人就离开了开封,受不住这个打击公主病倒了。

    公主这一病到可把苗贤妃给吓坏了,她就这么一个女儿,若女儿有个好歹自己余生活着还有个甚意思呢?

    得知女儿病了后今上便放下政务急匆匆的到了永福宫。

    公主不过是急火攻心,吃几副药去去火仔细调理一下也就无恙了。

    今上特令妙音来永福宫陪伴公主,他知道妙音是公主在这个宫里唯一的伙伴。

    妙音看到公主依据标准的样子忧心忡忡:“安逸姐姐,你得振作起来,你不为自己想也得为贤妃娘娘想啊,她因为你而茶饭不思,几日光景人就轻减了不少。”

    公主深深的叹了口气,有气无力道:“我知道,我会好起来的你不用担心我。”

    这次对公主的惩戒今上采纳了端王提出的建议这不免让寿王心中不自在。

    寿王把自己的幕僚苏怀仁交到了书房:“苏先生,你说父皇为何会采纳端王的建议,明明我的建议也不错。”

    苏怀仁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道:“王爷不必太介怀了,以我看官家采纳了端王的建议并非他是偏向端王,而是因为端王提出的建议对公主是伤害最小的,您提出的是罚俸和禁足公主,对公主的身体还有利益都有影响,而端王提出处置公主身边的奴才对公主的影响是最小的,奴才嘛,去了这一批再给公主换一批好的就是了。官家对公主甚是疼爱,若不然当言官们纷纷上奏疏时官家也不会迟迟不肯下决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