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验看方坤的尸体之前赵元佑先让妙音回避,他不希望妙音的眼睛里看到不好的东西,妙音明白赵元佑的心思,故此乖乖的回避了。
原本方家人不愿意让赵元佑验看方坤尸体的,毕竟死者为大,当赵元佑亮出自己的官印后方家人立刻就老实了,民不与官斗。
作为方坤的妻子她则希望自己能洗脱气死丈夫的罪名,方坤的孩子们自然是站在母亲这边的,很快赵元佑就到了灵堂,此刻方坤的尸体就安静的放在灵床上,头发凌乱,面目狰狞,他的脖子上有一道深深的勒痕,如此可知他临死之前是何等的痛苦。
赵元佑到了方坤尸体近前仔细的观察了一番,然后一脸正色的对众人道:“方先生并非自缢而亡,而是被人害死的。”
“这怎么可能?我儿怎可能被人害死呢?这位官爷您肯定是弄错了。”说话的是方坤的母亲,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她的声音略微有些嘶哑。
其他人也都纷纷向赵元佑投来质疑的目光。
面对众人的质疑赵元佑亦是不慌不忙的解释:“按照常理来说上吊死和被人勒死呢粗略的看上去是一样的,但是人的尸体是不会说谎话的。上吊死的人,很痛苦。大部分的人,在吊了之后,临死之前,可能会反悔,但是没有办法啊!不死也得死了啊!这个时候,他会下意识的用手去抓自己脖子,就是被绳子勒住的地方。上吊死的人,绳子只会勒到脖子的前半部分,而被人勒死的,绳子会在颈后交叉,死者在临死前,可能抓自己的脖子,更可能去抓身后人的手,想要他放开自己。”
为了让在场的人听懂自己的意思赵元佑让方坤的大儿子方从寻了一条绳子,他直接把绳子系在了方从的脖子上,简单示范了一个被勒的动作。
接着赵元佑又对众人道:“若我猜的不错方坤的后脖颈子上会有一道伤痕。诸位难道没有发现吗,方坤的脖子上有两道深浅不一的伤痕,一道是勒痕,比较深深,那一道浅的可以被忽略的则是他被人勒死后被吊上去的痕迹。”
接着方坤的尸体就被人翻了过来,果不其然方坤的后脖颈子上也有一道深深的勒痕。
如此方家人就相信了方坤是被人勒死然后吊上去的的而非他自己上吊自缢。
接着赵元佑指了一下方坤的手,然后方家人望了过去,方从按照赵元佑的意思拿起了父亲方坤的右手,他在父亲的手指甲里发现了很多东西,仔细看竟然是人的皮肉。
除了皮肉外方坤的指甲里头还有些许血迹,很显然他在生前用手指头抓过人,通过他指甲里的东西可知他把人已经抓伤了。
“请问方夫人,在方先生生前你们发生争执可曾动手?”赵元佑是要确定方坤指甲里的东西到底从何人来。
方夫人泪眼婆娑道:“回大人,妾身跟官人虽然发生争执,但不过是口头上的争执罢了,就算真的动了手方坤一个大男人他必然是伸手打妾身,而不可能去抓挠妾身,请大人明鉴?”
“请问方夫人昨晚你跟方先生争执后是至他的尸体被发现是否真的没有见过面,可有人证?”虽然可以确定方坤是被杀,但跟他发生口角的方夫人无疑是首要嫌疑人。
方夫人几乎没有迟疑就找出了自己整夜都呆在屋子里的证人来,一个是她的贴身丫头在一个是年仅五岁的小女儿。
昨晚方坤的小女儿发烧方夫人衣不解带的照顾她一整晚。
“大人,妾身就算要杀方坤也没有这个本事呢,妾身身材矮小瘦弱,方坤的身材魁梧高大,真的动起手来那被杀的也是妾身而不是方坤。”方夫人的临危不惧,从容不迫让赵元佑很佩服。
赵元佑可以相信方坤被杀不是方夫人所为,接下来他让方家去开封府报案。
原本方家人以为方坤是自杀而亡,而今经这位赵官人的推断方坤是被害方家人自然要去开封府报案。
很快开封府的仵作以及办差管赶了过来,仵作在勘验过方坤的尸体后跟赵元佑的结论是一样的。
这次来办案的刚好是赵元佑的心腹刘推官。
离开方家后赵元佑跟刘推官简单交流了一下案情。
当从刘推官嘴里获知登卓已死后赵元佑跟妙音的脸顿时变了。
“登卓是怎么死的?”赵元佑问。
刘推官道:“一早登卓的妻子来衙门报案说她的男人登卓被姘头小百合给烧死了,但等仵作勘验过登卓的尸身后确定他不是被火直接烧死的,而是被人先害命后又放的火。”
登卓原本是岳州人,去岁来开封参加科举后不幸名落孙山,但他没有赶回岳州而是留在了开封,后来到了松竹书院当夫子,接着他就把自己在岳州的妻儿接了过来,与此同时他在开封有一个相好的名叫小百合,是个靠卖唱为生的小娘子。
昨晚登卓就是去小百合那里一夜未归,登卓的妻子一早就寻了过去,没想到却见到了登卓被烧坏的尸体,小百合踪迹不见。
旋即,赵元佑跟妙音就随着刘推官到了登卓家,此刻登卓的尸体已经放在了棺材里。
登卓的妻子穿了一身素衣,眼睛哭的跟兔子眼似的,俩人的孩子一个八岁一个六岁,也都哭的很狼狈。
赵元佑仔细的对登卓的尸身检查一番,他终于在登卓的左胳膊上发现了自己期待发现的痕迹。
登卓的尸体并没有完全烧怀,很多地方的肉都还是完好无损的,其中就包括他左胳膊。
登卓左胳膊肉没有被晒坏,那没有烧坏的皮肤上有一道深深的痕迹,那是一道抓痕。
赵元佑看到登卓胳膊上的抓痕后嘴角微微扬了扬。
这两天寿王的人一直在暗中寻找被端王保护起来的王香儿母子三人。
只有把母子三人彻底除掉了,那么端王就没戏唱了。
礼部侍郎楚雄自然也没有闲着,然而就在他们四处寻找王香儿母子的时候王香儿一纸诉状把张炯给告了。
王香儿没有告到开封府,直接告到了大理寺。
大理寺接案后大理寺卿就派身为大理寺丞的赵元佑来处理此案,如此以来赵元佑就能名正言顺的插手此案。
与此同时太常寺主簿张炯抛妻弃子的消息也在开封府传的沸沸扬扬,被蒙在鼓里的楚玉环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
当初她在嫁给张炯的时候就知道他是岳州老家是有妻子儿女的,但她觉得张炯洗白了身份那么他的妻子儿女就不是甚困扰了,况且一个琵琶女怎么可能千里迢迢寻到开封来呢,可她万万没想到自己跟张炯成婚不满一年麻烦就找上门来了。
而恰恰这个时候楚玉环得知自己有了身孕。
当初她对张炯一见倾心,那个时候张炯还未进考场,本以为张炯进了考场金榜题名俩人就能成眷属,万万没想到张炯竟然名落孙山,之后楚玉环再三哀求父亲楚雄才出手相助才有了他们的今天。
寿王知道礼部侍郎这下是彻底保不住了,他以最快的速度跟对方撇清关系,寿王主动上疏弹劾楚雄,还主动请缨协助大理寺彻查张炯一案。
今上在看罢了寿王的奏疏后不知可否,当天他就把赵元佑传唤入御书房。
当今上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龙颜大怒:“岂有此理!他们在朕的眼皮底下竟然敢如此胡作非为,朕希望你尽快把此案查清楚,还王氏母子以及宣州张炯一个公道。”
因为太生气今上额头上的青筋暴起老高,他的手用力压了一下面前的白玉镇纸。
赵元佑再三保证自己会尽快让案子水落石出,拨云见日。
待赵元佑离开后今上再次拿起了寿王的那份奏疏,看了几行后就把奏疏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官家动怒了这让伺候在身边的路安吉等人都战战兢兢的。
今上速来脾气好,对朝臣对身边人都甚少发脾气,然他一旦发脾气那绝对是遇到是可忍孰不可忍之事。
路安吉小心翼翼的把被今上摔在地上的奏疏拿了起来,他看到这份奏疏出自寿王之手后顿觉微妙。
张炯被收押在了大理寺地牢之中,王香儿带着两个孩子来地牢看他。
一身囚服的张炯看到自己的结发妻子还有一双儿女亦是惭愧不已,但他却死活不肯跟他们相认,到了这个时候张炯还一口咬定自己籍贯宣州。
离开牢房后王香儿泪如雨下,两个孩子不停的追问:“娘,爹爹为何不认我们?”
孩子们还那么小,王香儿实在是不知道该跟他们如何解释。
她很清楚倘若母子三人不是被保护起来兴许早就被张炯以及他背后的人灭口了。
择日大理寺丞赵元佑就对张炯进行了初次审问。
面对审讯张炯依旧一口咬定自己是被冤枉的。
扮作书童伺候在赵元佑身侧的妙音恨不得拿起面前案上的惊堂木砸向张炯,砸这个薄情故意的男人一个万多桃花开。
“张炯,你到了这个时候还不认罪没有关系,那本官就一件事一件事的跟你慢慢梳理。”稍微沉吟后赵元佑徐徐道:“你去岁春闱后名落孙山,而在进入考场之前你认识了楚侍郎的掌上明珠楚玉环,你靠着这副好皮囊让姑娘对你生了爱慕之心,当年你就是靠着这张脸留住了王香儿的心,她把卖艺多年的积蓄拿出来供你读书。认识楚玉环后你就心生了别的想法,你以为自己金榜题名,可没想到你发挥失常,名落孙山。奥对了去岁考场上还有一位叫张炯的举子,籍贯宣州,跟你一样出身贫寒,许是老天的故意安排吧,你们出身相似,年岁相当,就连模样也有几分相似,而且住在了同一家客栈,都因为水土不服而生了病,一来二去你们有了交集,因为命运相似,故而心心相惜,之后你认识了开封举子方坤,期间你跟自己的岳州同乡登卓在开封不期而遇了,因为你方坤跟登卓还有宣州张炯有了交集,你们会一起交流文章经典,偶尔还会去烟花柳巷快活,出钱的人是方坤和登卓,期间登卓跟一个叫小百合的卖艺女子打的火热,那小百合因为登卓的缘故认识了你们几个,而她跟宣州张炯眉目传情,互生情愫。很快到了下考场的日子,你们四个人如期下了考场,最终唯有宣州张炯金榜题名。名落孙山的你不甘心,故此就寻来登卓还有方坤商议,因为你和宣州张炯模样相似,你们决定来一个移花接木,以假乱真。在一放榜次日你们让小百合约宣州张炯去家里幽会,然后一杯鹤顶红吧他毒死,之后你通过楚玉环以及她背后的势力摇身一变成了宣州张炯,然后抱得美人归,入主太常寺。你害怕登卓和方坤还有小百合出卖你,故此你用金银绢帛堵他们的嘴,如果王香儿母子不出现在开封那么这个秘密可能会一直尘封。当初本官找上方坤时他为了脱罪故此选择配合本官。”
说到这里赵元佑戛然而止,再看张炯额头上已经见汗了。
吃了一口茶后赵元佑瞥了张炯一眼然后继续道:“那日方坤吧王香儿带到了有间酒肆你就知道大事不妙了,故此跟登卓商议对策,登卓建议你除掉方坤,你欣然从之,然后让登卓替你杀方坤,他们缠斗时方坤把登卓的左胳膊抓上了。登卓杀死方坤后就回到了小百合那里跟你复命,你说你会在那里静候佳音,可等待登卓的不是你的奖赏而是一杯毒酒。毒死了登卓后你就把桌上的油灯打翻,然后屋内就燃起了大火,故意造成登卓被烧死的假象。你找人捎话给登卓的妻子说登卓昨晚未归是在小百合那里,迟迟不见丈夫归来的邓夫人就找到了小百合处,看到的就是被火焚烧而死的夫婿。故此邓夫人才一口咬定自己的男人是被小百合烧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