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棚内!
山风徐徐,棚草瑟瑟。
少年警惕的看着面前的中年人,又回头看眼外面的白马,突然,一个人的名字记忆深处跃出。
再次看向中年,看的很用心,也很仔细。
他并不认识白马啸西风,也未听老族长讲过。
总感觉眼前之人少了一丝刚阳,多了一点阴柔,跟自己心中的白马啸西风并不相符。
“呵呵,看来小友已猜到我的身份,跟你心中那人相差甚大是吗?”
中年放下茶杯,戏虐的问道。
少年小脸一红,被人勘破心事,是一件很窘迫的事。
“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在世人眼中,我这个大哥,自然要比雷鞭索命人更加英武才对。”
中年淡淡的说着,并没有一丝失落。
少年目光躲闪着,双手捧起茶杯,却没有喝,低声道:
“我们有见过前辈,何从来的对比,前辈说笑了。”
“看来我问对人啦,你不但知道牛村,也猜出了我的身份,那你就该知道我要问的人。”
少年并不惊讶,只是想到那人,感到喉咙有些干涩。
灌下一大口茶水,似乎舒服了一些,这才淡淡道:
“白马啸西风,雷鞭索命人!”
旁边端着茶壶未走的老汉,手一哆嗦,茶壶掉向地面。
本该听到响声并没传来,茶壶停在了空中,距离地面还有二尺。
不知何时,中年的一只手托住了茶壶。
将茶壶送到惊恐的老汉面前,提醒道:
“茶壶水热,走路时要拿稳,烫着可不好,你说呢?”
老汉接过茶壶,连连应是,续上茶水后,快步离开。
中年再次看向少年,眼中带着浓浓的希望,郑重问道:
“还未请教小友大名,可否相告?”
少年轻啜一口茶水,淡淡道:
“身动风云变,天地我为尊,踏雪寻枫追旧梦,物是人非情不同。小子帝雪枫见过前辈。“
中年轻笑一声,喃喃道:
”帝雪枫,给你起名字之人,对情之一道参悟很深,不只是令尊还是令堂呢?“
帝雪枫双手抱着茶碗,目光迷离,似乎在追寻遥远的记忆。
中年也未打扰,这是一个有故事的孩子。
片刻后,少年苦笑一下,放下茶碗,轻声道:
“家母起名小石头,父亲起名帝雪枫。”
中年微微点头,似乎在他意料之中,又有叹道:
“你父亲给你起这名字的本意是情如白雪尘不染,枫叶似火情更浓。他本身应为情字所累,希望你一生用情专一,不要随便留情。你倒好,把这名字的意思给改了。莫非你小小年纪,就有难以割舍的情缘?”
此话如果出自他人之口,就有些冒失了。
可出在白马啸西风的口中,又是那么合情合理,就像前辈教训晚辈一样,不带任何的生涩。
帝雪枫不想在此事上纠葛,岔开话题问道:
“前辈可了解张铁江前辈?”
帝雪枫得知对方的身份后,就感到很亲切,他想知道赠送自己灵肉功法兵器的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中年脸色凝重,惊讶地问道:
“你见过张前辈?”
帝雪枫点点头,并未多说。
中年羡慕道:
“你的运气真好,我曾经专门寻找过张前辈。可惜,福缘浅薄,终未得一见。听说张前辈见到有缘人,都有馈赠,想必你也得到过他老人家的好处。”
帝雪枫不置可否的点点头,继续听中年讲述。
“传言张前辈所修功法霸道,遇强则强,人送外号,他强任他强,明月锁大江。老前辈排在兵器谱上第三位,锤动天下震,炉停兵器寒,一生未闻败绩,据说此老修的是凡间炼体奇书混元一气功,此功压力越强,反弹越大,确有遇强则强的说法。就连兵器谱排名第一的纳兰怀古,对此人都推崇备至,自叹不如。岭南王是道体境大能,想要张前辈打造一把大刀,由于口气狂傲,被张前辈一锤砸飞,天云......”
帝雪枫一旁静静的听着,早已热血沸腾,后悔未让黑牛跟他学打铁,错失机缘。
白马啸西风讲完张铁江的传说,看眼天色,说道:
“小友还未回答我的问题呢。”
帝雪枫脸色一暗,不是他忘记了,一直在考虑如何回答,现在对方追问,只好硬着头皮道:
“前辈晚来一年,别离客已仙逝,你老节哀顺变啊。”
中年脸上的表情凝固,眼神呆滞,半晌,喃喃道:
“我还是来晚了吗?就差一年,就差一年啊!苍天为何待我如此不公!”
帝雪枫微微皱眉,笑傲江湖的白马啸西风,怎么一副小女人的姿态。
在帝雪枫惊愕的眼神中,中年抬手往脸上一抹,手中出现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露出一副清丽绝美的容颜,脑后青丝如瀑,眼中透着浓浓的绝望。
身体突然一震,白袍碎成片片,像蝴蝶一样漫天飞舞。
女子爬满血丝的眼睛里露出一抹凶光,盯着帝雪枫问道:
“他是如何死的?”
那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不含一丝温度,充满无尽的恨意和杀气。
帝雪枫微微一叹,将经过简略述说一遍。
女子目光慢慢柔和,看着帝雪枫道:
“
他为保护你而死,你也为他报了仇,照顾他的孙女,也算有情有义。我死后,那匹白马你替我赠给他的孙女,我这有些积蓄,就送与你吧。”
帝雪枫惊愕的劝道:
“前辈,害死老族长的主要仇人是神秘组织,他们还活的好好的,你要死,也等灭了这些王八蛋,在追老族长也不晚啊。”
他想劝女子放弃死意,用仇恨来激发女子生存下去的动力。
女子惨然一笑,凄然道:
“那些人由你小花来对付就足够了,萧郎不在,生又何欢。我与他相识于少年,一同创立报应神组织,我为老大,实则一切都是他在打理。自从他失踪后,这十多年来,我一直再找他,还是晚了一步啊.....”
帝雪枫见女子死意已决,深感自责。
如果自己不与她相见,她就不会死去。如果自己不说出此事,她亦不会死去,终究这恶人还是自己做了。
不甘的再次劝慰道:
“前辈,族长爷爷临走前说,为使人间少罪恶,焚我残躯又如何!难道前辈不想完成他的遗愿!”
女子摇头道:
“那是你们男人的理想抱负,不是我的梦想。我只想陪伴在他身旁,终老一生。哪怕是麻衣粗饭,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我也无悔。”
帝雪枫知道话语是打开心结的钥匙,只要她想说话,自己就有机会打消她的想法。
趁机问道:
“前辈,你为何没与老爷爷一起来牛庄隐居?”
女子叹息一声:
“我何尝不想,就在我们商议结婚日期的时候,他接到一封神秘的来信,晚上亲自下厨,做了一桌我最爱吃的饭菜,那晚我们都很高兴,喝了很多酒。”
说到这里,她目光迷离,似乎陷入了那晚的回忆中.....
接下来的事情,不用说,帝雪枫已经猜到。
果然,女子接着道:
“等我醒来,已是三天后的事情,不见他的踪影,我开始四处寻找,才知道他在三天前与鬼见愁决战白骨原,双双武功尽失,不知所踪。”
“这些年我放下组织里的事务,奔波在西域各地,找遍了大半个区域,才找到牛村,可惜,还是晚来一步啊。”
帝雪枫不知再怎么劝说,心中凄然,一时沉默。
女子起身道:
“我要下去陪他,不能让他一个人孤单的太久,就此永别,你们保重!这是报应神的阎王令,你收下,这茶棚是组织的一个联络点,十多年没有联系,不知组织内的成员现在如何,有机会你将他们在聚拢起来,为他报仇!”
女子递过来一枚黑色狰狞的鬼头令牌,还有一本名册,还有一个圆珠。
帝雪枫颤抖着接过来,这些是老族长留下的,他没有理由拒绝。
女子神色淡然,体内忽然冒出火光,这是在燃烧生命之火!
据说武道修到高深处,生命之火旺盛,打破寿元极限,凝成火焰,此火跟道家的三昧真火有的一拼。
女子在火焰中面到微笑,没有一丝痛苦的表情,似有一种亲人团聚的大欢喜情绪。
帝雪枫似有所悟,此女也算求仁得仁,为情而逝。
低语道:
“多情只为痴情苦,落了黄花,吹走了枯叶,佳人已杳,那一缕痴情却留在了人间。”
想起女子所说萧郎不在,生又何欢。
叹道:“马白西风索命人,半生羁绊半生分,萧郎已殁情何在?一缕香魂入九幽。”
茶棚老汉不知何时走出来,将女子的衣服收走。
帝雪枫离开茶棚,来到白马前,白马嘶鸣,仿佛在为主人送行。
摸摸马头,白马安静下来,将头伸在帝雪枫怀里蹭蹭,小小还撒娇。
老汉追出来,手里抱着一个陶罐,里面依稀看见女子的衣服和骨灰。
冲着帝雪枫深施一礼道:
“雷山坐探拜见我王!”
帝昊将老汉扶起,询问一些生活琐事,然后问道:
“最近江湖可有什么动静?”
.......
一阵白色的狂风在官道上刮过,狂风内是一匹白马,马上端坐着一位白衣少年。
正是离开山脚茶棚的帝雪枫。
当日女子自焚而亡,他从老汉手里收走女子的骨灰,准备有一天回到牛村,撒在老族长逝去的地方。
老族长的身体化为毒水渗入地下,尸骨未存,也只能如此合葬了。
女子给他的圆珠内有不少金银珠宝,也有几件修士所用的宝物,他都收入天罚盘中。
那本名册他也粗略看过,涉及西域各地的分舵名称,主事人等资料。
这些眼下都用不上,将名册和令牌收入天罚盘中。
倒是老汉提供的消息,对他用处很大。
风家这次又派来一批人手,堵在这条官路上,从前方的城市开始,一直到雷云山,共设了九道关卡,对帝雪枫势在必得。
离开天雷山几个月了,雷云山招收弟子的日期早过,想必帝无双三人都已进入雷云山了吧。
他现在就想尽快赶到雷云山,以外招弟子的身份进入山门修炼。四人汇合,迎接明年雷宫的弟子选拔。
风家似乎知道他的目的,在这必经之路上堵截他,冷笑一声,他有归元境圆满的傀儡,也不怕风家众人找麻烦。
白马通灵,似乎明白帝雪枫的心思,一路狂奔,一天多时间,就
出了天雷门的地界。
距离雷云山还有近万里的路程,以白马的脚程,也就几天的时间。
看眼通体被汗水打湿的白马,心有不忍,轻吁一声,放慢速度,准备到前方城市找家客栈,让白马歇歇脚。
距此百里外有一座小城,城内有一家荣升客栈。
此刻,在客栈的贵宾房内,三个黑衣人正在商议。
刚刚接到大总管的消息,三人立刻紧张起来。
“章武,总管说那人正朝我们这里而来,是个十岁左右的孩子,这事透着诡异啊。”
“就是啊,章武,你相信十岁的孩子能杀了灵源七重的二老爷和化虚巅峰的少族长吗?你十岁在干什么?”
另一人问道。
叫章武的汉子一咧嘴,哈哈笑道:
“我那时还在撒尿和泥玩,难道王山赵四你们两个比我有出息,开始杀人啦?”
两人讪笑,王山正色道:
“所以,我怀疑这情报有误,你在问问大总管,消息弄准确点,总没坏处。”
章武嘿嘿一笑,嘲弄的看着两人,讥讽道:
“都是老中医,给我配这方子没用,要问你们问。我就知道一点,让我杀谁我就杀谁,杀错了也跟我无关。”
赵四嘿嘿笑道:
“我听章哥的,到时,章哥一声令下,我就把那小崽子咔嚓了,咱们回去领赏。”
章武摇头道:
“大总管是谁,怎会把情报弄错。我们都是灵源二三重期修为,那人能杀灵源七重的二老爷,不可小觑,需的这般这般.....”
一炷香后,一匹白马驮着一个少年,走进城门。径直来到荣升客栈前,院里跑出一个伙计,热情地招呼道:
“少爷您要住店?”
帝雪枫微微一愣,不住店来着作甚,割腰子去医馆,这不是废话吗!
不对,看似平常的一句话,如果是店小二绝不会这么问。
都会热情地招呼:“客官,您请进!”
这句话问的似乎没有毛病,却给人一种不够热情的感觉。
此人不是店伙计!
脸色平淡,随意道:
“把我的马拴好,给它上最好的草料,钱好说!”
伙计接过马缰绳,牵着白马向后院走去。
帝雪枫迈步进入客栈,整个前厅静悄悄的,没有一个客人。
也不在意,悠闲的来到前台。
轻轻叩击台板,将正在打瞌睡的青年掌柜惊醒,抬起惺忪的睡眼,看向帝雪枫。
这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似乎对扰了他的清梦很不满意,没好气的道:
“要住店,先交定金,十两银子,房间自己选。”
帝雪枫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店家哪有跟顾客过不去的,和气生财,恨不得将你身上的钱财全部榨出来,怎会无故生客人的气。
二十几岁的青年,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大白天睡觉,怪怪的。虽然睡眼惺忪,身上的精气内蕴,不像疲倦的样子,
此人虽然演的惟妙惟肖,只是那种久居豪门里养成的骄横习气一时改不掉,一言一行都能看到影子。
他们应该是风家的人,这是探到自己身上的印记,布局坑杀自己。
取出一锭银子,足有十两,扔在柜台。随意挑了一个房间,拿到钥匙后,吩咐道:
“爷我又饥又渴,来几个小菜,一壶老酒,送过来,我就在这里用膳。”
不去房间用膳,是不想一会儿动起手来,把房间打烂。
毕竟这客栈不是风家的,店主十有八九被他们控制了。
说完后,就随便找张桌子坐下,等候上菜,精神力小心的探查整个客栈。
果然发现有十几人被关押在后院的柴房内,整个客栈没有一个客人,应该都被清理走了。
三个灵源二三重的青年。扮成伙计和掌柜的,这是准备对付自己啊。可惜,人太少,太弱!
那位牵马的伙计走进来,帝雪枫将他喊住,询问一下草料情况后,似乎放下心来。
片刻后,四碟小菜,一壶老酒端上来,摆在帝雪枫面前。
伙计笑呵呵的道:
“客官,慢用!”
帝雪枫体内有黑寡妇剧毒,还怕其他的毒药吗?明知酒里或菜里有毒,也不在意,边喝边吃,十分享受。
他是炼体出身,食量较大,这点酒菜不够垫底,片刻间,菜尽酒光,吆喝道:
“小二,来只烤灵兽,再上一坛老酒!”
三人躲在后厨观望,见酒菜下肚,此人并没毒发。如果毒药没失效,那就是遇上了高手!
赵四哆嗦的传音道:
“那药量能毒死一头牛,他吃了咋没事呢?这家伙一身血气冲霄,怕是实力不比我们低,体修可不好招惹,我们仨个有点悬,怎么办啊?”
章武脸色一厉,低声道:
“给他上,这回按照毒死百只牛的量下药!”
王山问道:
“哪有灵兽肉啊?”
彰武朝空一抓,出现一只数百斤的灵兽尸体,一脸肉疼,吩咐道:
“去!把这只灵兽收拾完喂好烤上,我去陪他唠两句。”
两人拿着灵兽离去,章武咳嗽一声,从后面走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