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走了这仆妇，江岑又对黄嬷嬷吩咐一番，稍微歇了歇，眼看着就到了申时，而这时候国公爷和卫昶都还没回来。</p>
江岑先打开了库房，把明日老二媳妇的回门礼挑选好，挑拣一番，又花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大厨房那边都来问今晚老夫人的口味准备做饭了，人还没回来。</p>
这时候江岑就有些急了：“小昶这是怎么回事？明日都要回门了，今晚难道还不回府？！国公爷也是，怎么就不知道提醒着点，那小子没分寸，当老子的都还不知晓轻重吗？”</p>
“夫人别急，说不定就是什么事情一时绊住了，二少爷虽有些孩子心性，到底是个妥帖的。”黄嬷嬷轻声劝解。</p>
江岑又等了一会儿，实在有些生气，一叠声吩咐人到前院去：“叫二少爷的小厮，就叫竹墨的那个，拿国公府的令牌去西山大营，快马加鞭去，催他赶紧回来，就说我病了！”</p>
“夫人，这话可使不得！这——”</p>
“怎么就使不得了？他再不回来，我岂不就是要气病了！”江岑委实有些生气，虽然是婆婆，儿子才是亲生的，可人还是要有同理心要学会换位思考，卫昶这举动，若非江岑这两天给力支撑，冯清乐怕是早就被下面那些捧高踩低的人欺负到泥里去了。但即便如此，若是卫昶依然我行我素继续如此，江岑再撑腰也不可能真插手到小夫妻房里去，到时候有些委屈江岑未必知道的时候冯清乐就已经承受了。</p>
好在卫昶是个孝顺孩子，赶在城门关闭前回来了。</p>
第二天回门的时候，携了一马车的回门礼也就罢了，这件事也不知不觉传了出去，倒是让满京城的人都说起国公府的好来，只有些见不得人好觉得冯清乐农家长大会受婆婆磋磨的人，见状又是红了眼。</p>
对着京城里这些风风雨雨，江岑却只觉得齿冷。</p>
这国公府还真是漏洞满地，怕是都漏成了筛子了，发生点大事小事便能尽数传得四处皆知，说到底，还不都是为了安皇上的心？什么探子什么内应，原主真没手段对付吗？说到底不过是想着若论探子，最大的姨娘都有了两位了，别的还有什么可计较的？什么都活在人眼皮子底下，说不得那位安心了，他们也能安生了。</p>
原主不计较，不代表江岑不计较。</p>
她本身就是个性子霸道的人，原主也是个外柔内刚的性子，这一融合，忽然就有了改变现状的想法。</p>
当然，其实自从冯氏两姐妹嫁入国公府以后，原本的格局就已经被打破了。</p>
但是要调整一下，继续维持原状，还是一破到底，自此来个翻天覆地，这两种做法都还是任君选择的。</p>
江岑选择后者，冯清欢也恰好，与之不谋而合。</p>
“母亲，媳妇有些话，或许是僭越了，可思虑到如今，还是不得不说。”</p>
这日一大早，刚用过朝食，冯清欢就带着一众心腹或挑或抬地进了碧波堂。</p>
江岑不用看，就知道这些箱子里装的是什么——账册，这些年来国公府各处的账册。这段时间冯清欢执掌中馈之后，都做了些什么，江岑完全是心知肚明的。</p>
她又不是个蠢笨的，想来这些年来府里的所有烂账坏账，她已然全部理清了，不然也不会来面见她。</p>
江岑此时正跟冯清乐插花——这段时间以来，冯清欢大气沉稳，执掌中馈，三五不是也会来江岑面前尽孝；冯清乐就比她清闲多了，乡野养出来的姑娘，野花也有野花的趣儿，一旦跟江岑熟识起来，性格里活泼热清那一面就全出来了；时不时又有卫晴卫暖姐妹俩凑一堆玩耍，倒是真真正正有了一家人的模样，婆媳关系也是前所未有的融洽。因此教个插花什么的实在不算啥，再寻常不过了。</p>
只是冯清乐向来习惯了一家人轻松愉快的氛围，乍然间看到冯清欢这样严肃的神情，还有些被吓到了：“娘、大嫂……”</p>
“没事。”江岑拍拍她的手，“红玉，你跟二少夫人去园子里采花——算了，清乐，你也在这儿看看。”</p>
冯清乐活泼天真是优点，可人又不可能一直长不大。再说就卫昶的性子和为人，可以说某方面完全继承了国公爷，以后走军功路线，混迹军营，未来的成就未必会比世子卫晗差，到时候冯清乐作为主母还是要管理中馈的，这时候先见见冯清欢的手段也是好的。</p>
这般安抚了冯清乐，江岑也拉了冯清欢：“有事告诉母亲便是，无需如此客套。但有拿不定的主意，母亲就来做你们的后盾，不必担忧。”</p>
冯清欢眼睛里顿时亮光闪闪，是兴奋也是感动，但她并没有直接坐到江岑身边，而是继续站在下方，甚至还直接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媳妇要说的事，实在不孝不敬，先请母亲责罚！”</p>
要说府里中馈，在交到她手里之前，都是江岑在打理，如今她找出那么多坏账烂账，固然可以借此大整顿，将府里的蠹虫全都清理干净，可是真要论起来，那些蠹虫还不是江岑失察甚至说难听点就是江岑养出来的，她这一揭发出来，就是在打江岑的脸，甚至在外人粗粗看来，这就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她在想方设法安排自己的心腹上位，可不就是对婆母不孝不敬吗？</p>
“你先说是什么事，哪有什么都不说清楚就先责罚的？”江岑故作不虞，“你当母亲是那不分是非的人吗？”</p>
“媳妇不敢！”冯清欢依旧跪着，咬牙，“但此事实在牵连甚广，儿媳不敢欺瞒。”</p>
“罢了，你且直接说来！”江岑看似不耐烦。</p>
冯清欢抬手，示意众人把箱子打开：“母亲，这段时日，媳妇自掌理府中事物以来，便一直勤恳，丝毫不敢懈怠，唯恐有所疏漏，安排不当，坏了国公府的规矩，可儿媳没想到，经过查证，竟然查出了如此多的假账……” ●bsp; 她显然是有备而来，表情虽是惊惶，实则成竹在胸，一句句说的甚至可以说是侃侃而谈了。</p>
江岑也十分配合，明明早就知道的事情，却愣是表演出了“什么？居然还有这等事情？”“我竟然失察至此！”乃至“让儿媳揭穿这些，真是太丢脸了”这种种情绪变化，让全不知情的人看了，只怕还会以为这就是事实了。</p>
但不管这其中怎样的一番表演，怎样的一唱一和互相搭台，结果只有一个，雷霆震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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