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傍晚,天边的日头仅留下一道余晖,夜幕将要降临。
小甜水巷。
“再加把劲,给我拆干净!”刘金宝大喝道。
入眼处,潘家两间店铺已成废墟,周边都是弥漫的灰尘。
几十个赤身大汉齐喊口号,狠狠拿铁锹、锄头等物什砸打。
刘金宝四处走动,洪声道:“使劲干,今天干完,宵夜我请!”
“好!!!”
一众汉子兴高采烈,浑身充满了力量,这一天工钱能抵半个多月,还有宵夜吃?这谁不卖力啊!
约莫两个多时辰,天色已暗,店铺被众人拆的“体无完肤”,店内的陈设,桌椅板凳尽数被砸了个稀巴烂。
其他昂贵的东西则被工人们顺走了,刘金宝看到也没责骂,只是叮嘱别过分,自个也揣了几件金器……
刘金宝扫视四周,满意道:“大家用板车运走木屑石头,再打扫干净,马行街夜市集合!”
“好呀!”
……
翌日清晨。
潘意从勾栏窑子回来,昨个儿太憋屈了,只好去找骚娘们发泄,刚回到家,就听到两个消息。
管家愁眉苦脸道:“公子,赵家运来二十万贯钱。”
“这是何意?”潘意疑惑,想了想,撇嘴道:“是怕了我潘家吧,二十万贯打发叫花子呢?五十万!否则本公子不接受他的道歉。”
“这……”管家无语凝噎,只好朝两个掌柜的招手。
山羊胡子的掌柜上前,哀声道:“潘公子,昨天一伙人带上物什来店铺。”
潘意脸色骤变,心里涌起一丝不好的预感,急声道:“赵明诚他要强拆?”
掌柜支支吾吾:“恐……恐怕是。”
“恐怕?”潘意跳将起来给了他一脚,痛骂道:“当时你们不在店里?”
那种情形下谁还敢待啊,保不齐老命就被拆死了,掌柜的嘴上道:“我俩被赶出来了,只好前来禀报。”
“废物东西!”潘意骂了一声,大喝道:“走一遭,我就不信他敢强拆,这东京城难道姓赵不成?”
三人垂头,这天下还真姓赵……
坐上马车火速赶往甜水巷。
“嘶!”
潘意倒吸一口气,旋即而来的就是滔天愤怒!
哪还有什么店铺?只剩两处空地,地上还用石灰圈起来了。
潘意气得双目通红:“赵明诚,你欺我太甚!我要去洛阳哭陵墓,求太爷爷做主。”
说着已泣不成声,逃也似的登上马车,不顾管家的阻拦,朝城外扬长而去。
……
管家回到潘府禀报潘孝严,潘孝严赶紧派人去追赶,可惜还是迟了一步。
但这事传出去了。
仅仅半天时间,彻底震撼了朝野,京师里的衙门都在议论一件事。
郑王潘美的曾孙去洛阳哭坟!
潘美是何人?
为大宋王朝的创建立下盖世功勋,配飨太宗庙庭,追封为郑王!
他的曾孙被欺负了,甚至还要去哭坟?这是为什么?有人便去查来龙去脉。
一切源头皆指向赵明诚!
霸道强拆!
官家却包庇偏袒他,不给潘家做主,潘意走投无路,只能去哭坟!
顿时,开国勋贵的后代沸腾了,以曹家为主,一股脑涌进皇宫讨要说法,甚至惊动了宗人府!
赵氏皇族有老头子叹气道:“官家,不能苛待功臣之后呐!”
……
赵家。
赵明诚目瞪口呆,他难以置信,这潘意这么脑瘫,又这么聪明!
竟能想出哭坟这一招!
这下真麻烦了!
“打死你!老夫要打死你!”
门外砰砰响,赵挺之拿扁担疯狂砸房门,赵母在一旁相劝。
赵挺之破口大骂:“赵明诚,你迟早要气死老夫!”
赵母嘟嚷道:“不就是哭个坟嘛,死人还能哭活不成?”
“妇人懂个屁!”赵挺之怒声道:“郑王是何人?咱大宋的开国功臣,他的曾孙受委屈去哭坟,你儿子要被天下人唾弃!”
咯吱!
赵明诚打开门,硬着头皮道:“我也没料到他这么狠?”
“你就是个蠢货!枉老夫还以为你有长进,呸!”赵挺之指着一顿骂。
又冷声道:“把你的脑袋从脚后跟拿出来再用一次吧,还搞霸道强拆!”
赵明诚嘀咕:“除了这方法还有啥?”
赵挺之坐下倒了一杯茶,气捋顺了,道:“你可知《宋刑统》有一条规定,‘诸侵街巷阡陌者,杖七十’。”
赵明诚点头:“嗯,平常都是街道司在负责。”
街道司,工作是维持城市街道的卫生、疏通交通、管理商贩,相当于前世的城管。
赵挺之一脸恨铁不成钢道:“你不知道去街道司举报?潘家商铺阻碍街道,街道司会呈文给开封府,开封府给政事堂,不就由你的私事变成老夫的公事?”
赵明诚惊愕,他还真没想到这一层,旋即又问:“可那两间商铺没阻碍街道啊!”
“朽木不可雕也!”
赵挺之沉声道:“你不会修路?给了潘家二十万,你本可以把这二十万用来修路,从自家宅子连通到甜水巷,修路不仅赢得名声,还能解决两间店铺,一举两得的事,你偏要搞强拆,怎么?展现你衙内的蛮横?”
“唉!”
赵明诚当即拍了拍大腿,心下懊悔不及,自己还是太年轻了,不知道权力原来能这么用!
赵挺之瞥了一眼,摇头道:“这事麻烦,御史台收到很多弹劾你的奏书,加上一群勋贵在宫里叫苦,眼下你的情况,就看官家保不保你了。”
话音一落,就有门房禀报,宫里黄门传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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