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宁沉思良久,也不见那前辈归来,广阔的大殿之中仍是空无一人。
他轻叹一声,索性闭目养神。
他本就身心疲惫,这连日来赶路,虽被那前辈护得周全,但终究心绪难安,如今枯坐,只片刻,竟直接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迷迷蒙蒙恢复些意识,睁开眼,却登时怔住。
他此时竟宛如身处一片孤寂天空,上下左右尽是无尽黑暗,说是黑暗也不太对,毕竟那黑暗之中,处处充斥着淡淡光彩,宛如夜空萤火,又宛如满天繁星。
细细看去,那些荧光运转竟颇有些韵律,且看得越久,越觉得这里处处充满一种韵味——宛如亘古的孤寂、又如同无数的命运交织。
深邃、奥妙得令人叹为观止。
但终究黑暗深不见底,这淡淡荧光丝毫消解不了黑暗带给人的天然恐惧。
;咦……我道是谁忽然闯入我的神识之域,原来是小友你,许久不见,当真许久不见,哈哈哈哈。
一道苍老身影宛如自唐宁脑中嗡然响起。
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正是那教授自己观星术的神秘老者,只是之前每次见他,都是在那巨石之上,如今换了个场景,也怪不得自己一时没能辨认出这是神识之域。
想来也是,世间如何能够存在这样的地方,也唯有无所不能、无所不存的神识之域,才可能创造这样一方天地。
也不知为何,听到那声音,唐宁只觉身处生死边缘带来的那种悲凉、不舍、迷茫,忽然就消散许多。
本来想要行礼,但忽然发觉自己在这里的似乎只有意识,连在自己神识之域中形成的那种虚幻身体也没有,也便省了这一道,只恭声道:;小子唐宁,见过前辈。
苍老声音笑道:;哈哈,我就知道你终有一日能悟到观星术之奥妙,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以活人之躯构筑虚幻之灵,畅游宇宙之中,行鬼神之能。
我只道你还需最少二十年才能抵达这一境界,没曾想小友悟性之高,令人咋舌。
唐宁闻言一愣,旋即了然,不禁又是苦涩又是好笑。
;小友怎的这副表情,莫非是遇到什么难事?老者也不知是如何从这不存在的躯体上看出他的表情,开口问道。
唐宁苦涩道:;不敢有瞒前辈,并非小子悟性过人,实在是……小子性命不久,只怕是灵魂出窍,才误打误撞,来了前辈创的这神仙地方。
;灵魂出窍?那是什么东西?老者道。
也不等唐宁回答,他忽的;咦了一声。
唐宁只觉;劲风扑面,陡然一个全身白袍的苍老身影出现在自己眼前。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处在对方的神识之域中,即便是面对面,他竟怎么也瞧不出那老者长相。
老者自不知他心中所想,只忽然抬手,一指朝他;额头戳来。
分明只是寻寻常常的一根指头,唐宁此时却只觉宛如漫天星辰齐齐陨落,一股铺天盖地的威压朝着自己迫来。
唐宁本能想要闪避,不过想着这老头儿从不曾害过自己,便强行忍住心中惊愕。
唐宁只觉脑子一震,险些失去意识,过了良久,思绪才重回身体,那一指已然远离。
老者只静静站在他身前,却仍是看不清表情。
;你这……不过月余不见,怎的就闹成这般模样?神识受创可是件极其麻烦的事,你能撑到今日,已然难得。
唐宁听出那言语中的无奈,心中明白,只怕便是这位前辈大能,也是无能为力。
他苦笑道:;小子不止神识受创,全身经络也尽数毁了,若非有位前辈护住心脉、孕养经络,只怕早已死了。至于这其中故事,说来却麻烦得很。
老者沉吟良久,忽而仰天长叹一声,道:;老夫记得你以前说过一句,叫什么‘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嘿,如今可当真如此……只可惜,你是东皇太子。
他言语说不出的落寞,大概是因为好不容易教会自己观星术,自己却立时便死,令他一腔期盼、无数辛劳化作乌有。
唐宁有些不解,迟疑问道:;前辈这话……莫非前辈其实有解救之法?这与东皇太子的名头又有什么干系么?
若能活着,他自也不愿意轻易便死,蝼蚁尚且偷生,他还不曾跟孟轲好好告别、不曾为胧月师姐立一块碑,更不曾报师姐殒命之仇,若能活下去,他如何会想死……
老者摇头叹道:;你乃是神识受创,天下治疗神识的天材地宝、药物丹丸虽然不多,但并非没有,老夫手上便有几株回魂草。且不说药石,便是老夫传授于你的观星法术,只需冥想,便也能慢慢修复神识之伤。
嘿,只可惜,你经络尽毁,便是有这等灵丹妙药,也无不是药力极强的存在,你经络破碎,如何承受得住?而那观星术,更是须得配合功法运转。
他顿了顿,又是一声长叹,道:;天下之人,伤及神识的本已不多,伤了神识还毁了经络、更伤到你这种程度的,却当真凤毛麟角。
至于既受了如此沉重的伤,却还没即刻便死的,老夫只见过你一人,等老夫想出法子,只怕你也已撑不到那个时候。哎……若有清虚宫救命,或还有一线生机。
唐宁一愣,愕然道:;前辈,我现在就在……清虚宫
那老头儿显然也是一愣,下意识道:;雷神容得下你去清虚宫?
唐宁苦笑一声,迟疑半晌,便将这段时日的遭遇一一与这老头儿说了。
不是他多么信任这不知名的人,更知道此人愿意帮助自己,必有所图,但与此同时,他也深知这样一个恐怖的存在若要算计自己,其实根本无需那么多弯弯绕绕,且他显然是中州位高权重的人,自己与方禹击退中州那位军师的事情,想必不用很久他定会知晓,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老者听完,那本就虚幻的身影更虚幻很多,过了良久,第一句话却是:;你要小心啦。
唐宁不解,问道:;为何?
老者轻叹一声,道:;原本你虽然背着东皇太子的名头,但毕竟东夷时局未稳,东南二十六部还未归顺那位雷神,各方只怕都没工夫管你,可现在东皇十三卫既然回来了,更有许多东夷长老出面保你,那么以前不将你放在眼中的人,现下却容不得继续忽视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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