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南疆许久，想必也听闻过巫神教的传说，”紫玉夫人道，“那你可知，巫神教与东皇山乃是最大仇敌？”
唐宁不以为然：“巫神教数百年前便已经消亡殆尽，即便孟轲当真是巫神教后裔，又与她当今处境有什瓜葛。”
“糊涂，”紫玉夫人恼道，“巫神教当初声势浩大，高手不计其数，不过区区百年，岂能当真彻底消失？”
唐宁沉吟半晌，皱眉道：“所以……巫神教仍存于世？也知晓孟轲与我的关系，所以要对她不利？”
紫玉夫人深吸了口气，叹道：“我方才问你，你可知柯儿那丫头是什么身份，事实上，她不仅是佘谷教紫衣圣使，也是巫神教一等祭祀。”
“一等祭祀？很高么？”
“祭祀之中最高的，也是神女候选人。”
“巫神教虽存于世，只怕如今势力也不如何庞大吧？”
紫玉夫人神色古怪的看了唐宁一眼：“在东夷大族面前，东皇太子眼里，自然算不得很大，不过在南疆，他们……就是主宰。”
“主宰……”唐宁沉吟一句，忽然瞳孔大张，讶然道：“佘谷教！”
“果然如柯儿所言，东皇太子聪慧绝伦。”
唐宁倒吸了口凉气：“此事……为何大荒之中少有人知？只怕南疆中人，也没几个知道吧？”
“的确，除却教主，太上长老、四大护法，便只有我、柯儿等少数几人知晓了。”
唐宁默了良久，叹道：“我只当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原来是李代桃僵。”
“这说法倒是文雅，”紫玉夫人道，“所以你现在该明白，柯儿是何等处境了。”
唐宁默然不语，脸色凝重。
巫神教乃是数百年前，或说千年前南疆第一大教，在南疆这个政教合一的地盘，巫神教自然也是唯一的主宰，而巫神教最高的目标，便是独立南疆，塑造一片独属南疆人的净土。
当然，这是文雅的说法，说不好听，就是巫神教想要独占南疆，唯我独尊。
说不得，数百年前巫神教之所以覆灭，便有东夷大佬的手笔。
如此仇恨、利益冲突，又岂是寻常。
紫玉夫人叹了一声，道：“你问我，巫神教……或者说佘谷教是否会对柯儿出手，这你倒可以放心，她虽然本领并非极高，却因为血脉关系，在佘谷教中地位极高，远非表面紫衣圣使这么简单。
如今你与那丫头还未酿成大错，那些人终究要估计巫神教的千年传承，顾忌那些老家伙们的心思。”
她顿了顿，脸色微沉，道：“不过如果巫神教教宗子嗣，当真数典忘祖与东皇山弟子乃至未来东皇联姻，那只怕整个巫神教，再无一人回维护于她，这……你可明白？”
唐宁沉默许久，忽然抬头，眼神亮得让紫玉夫人微微恍惚。
正以为唐宁要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譬如将来剿灭巫神教亦或者一统南疆，让所有反对之人臣服膝下，却只听唐宁咧嘴一笑，道：“不如我们做个交易？”
紫玉夫人蹙眉道：“我虽并非佘谷教中人，但师门传承的话——万丘山与佘谷同一而终。”
“同一而终那是说夫妻的，你们想要与佘谷同一而终，佘谷未必将万丘山看得多重，”唐宁摇头，“放心，我不会让你背弃万丘山，背弃南疆，只需要你答应我，若将来我要与阿珂成婚，你莫要阻拦就好。”
紫玉夫人摇头道：“你还是想与她成婚，只怕将来那丫头会受苦的。”
唐宁正色道：“只要我唐宁还活着，便不会容许任何人动她一分。”
紫玉夫人怔怔瞧了唐宁半晌，点头道：“那丫头性子极倔强，今日与你说的道理，我早已与她讲过，却没什用处，你们二人……骨子里的性子倒当真极为想投。”
“所以夫人是答应了？”唐宁笑问道。
紫玉夫人点头道：“我原本也没想过阻拦你们，那丫头在万丘山长大，极是单纯，有你这么个混小子护着，将来万丘山没了，她也能好好活着，我岂会阻拦。”
“万丘山没了？为何这么说？”
紫玉夫人却摇了摇头，并不答话。
唐宁只当是她听了之前那什么泾阳君的话，唯恐将来雷神率军覆灭万丘山，心中隐隐在思索办法，却终究势单力孤，没什么想法。
“还不动手么？”紫玉夫人道。
“啊？”
“手……术”
唐宁恍然失笑：“正是，正是，还请夫人忍着些痛楚。”
“刺啦”一声，唐宁手腕如飞，瞬间将紫玉夫人手臂到肩头的衣衫撕了个粉碎，连着后面破烂的衣物缝隙，隐隐可见雪白浑圆的肩头下，那一抹惊人的耸起。
紫玉夫人虽闭着眼，却能从凉风之中感受到裸露之处，惨白的瓜子脸上不禁泛起丝丝晕红。
……
百里营帐连绵，九十余万大军铺陈如川，双月之下，晚风吹拂，但见黄金旗帜如潮澎湃，单是夜晚巡逻军卒，便不下五万之数。
偶有夜半醒来的巨兽扬声咆哮，得了响应，登时汇聚成片，兽吼如潮，当真是夜半铁马金戈、睡中气势如洪。
大军营帐伸展处，一处小山丘山腰处耸立着一座极是恢弘的灰色帐篷，与山下连绵的黄色帐篷格格不入。
左近巡逻的军队，到了周遭三四里地，都下意识勒马往远处避开了些，似十分恐惧这顶帐篷所在之处。
忽然，月光下一道黑色身影如电闪烁，瞬间逼近那顶灰色帐篷，到得帐篷前定下身来，原来是一个独臂男子。
男子伸手正要掀开帐门，忽绝一道澎湃真气自帐内激涌而出。
男子抬起独臂想要抵抗，那真气却宛如瞬发而至。
“轰”的一声闷响，男子身形一僵，那浩瀚真气宛如从他体内穿过，他身后两人环抱粗的大树却忽然轰然炸裂，缓缓倒地。
“噗”。
男子吐出一口鲜血，只觉自己浑身强猛真气在一刻间土崩瓦解、冰山消逝，纵横东夷诸部的身手在这一刻显得十分可笑。
“东夷俊宝，难得难得。”
帐内忽然传出一道苍老声音笑道。
独臂男子强撑极重的内伤，躬身道：“不敢，李东阳携青帝手谕，特来拜见玉阳神。”
帐门掀开，一个容貌颇为清秀的少女伸手道：“请吧。”
李东阳在东夷颇有名声，虽然说不清这名声是好是坏，不过终究算是东夷一个人物，不过在这侍女眼中，却仿若寻常百姓。
李东阳不敢怠慢，朝少女躬了躬身，这才强忍全身剧痛，缓步走近帐篷。
从外面看，这灰色帐篷不过大一些而已，可走到里面，才能看清其中乾坤。
装饰奢华暂且不论，左手一个武器架上，竟整整齐齐架着十余柄利剑，虽这些利剑都在剑鞘之中，但只单单一眼，李东阳便觉心神巨震，心中不禁暗道：玉阳神果真剑道超绝，只怕此处一柄神剑流出，便能名震大荒。
旋即又想，若非当初东夷神器青光剑遗失，此处这些神剑倒也不看在自己眼里。
一念及此，心中对那唐宁的恨意更是成倍增长。
“怎么，喜欢剑？”苍老声音再次响起。
李东阳一震，赶忙收回目光，向前看去，便见着一个斜靠卧榻的中年男子。
方才那苍老声音正是此人发出，李东阳虽未见过玉阳神宗越，却也知道大荒十神无一不是年岁悠久、功力超人。
他双膝跪地，恭敬拜倒道：“东夷李东阳，拜见玉阳尊者。”
“起来吧，”宗越淡淡道，“青帝陛下何时喜欢派人半夜传信了？”
李东阳不敢起身，跪在地上，双手捧起一封信件，垂首道：“青帝陛下说，玉阳尊者看完此信，就会知道其中情状。”
宗越“恩”了一声，那清秀侍女上前接过信件，递到宗越面前。
宗越接过展开，只看了两眼，本是慵懒的身子便及坐起，神色颇为凝重。
良久，他双眼看向李东阳，开口道：“为何这信是送给我，不是送往王帐？”
李东阳只觉两道锐利如剑的气息射在自己身上，如芒刺背，他相信只要自己下一句话稍有问题，这两道无害的目光就会化作夺人性命的真剑气。
他匍匐在地，道：“青帝陛下的意思是，这是陛下与玉阳尊者的私人交易，除此之外，再无第四人知道最好。”
宗越沉吟不语。
李东阳道：“与此同时，青帝陛下说，若是交易达成，东夷……归属玉阳神。”
宗越目光如电，冷笑道：“青帝倒是大气，不过如今东夷尚未一统，青帝说话，可算得了数么？”
李东阳站起身来，走近宗越。
旁边侍女冷冷上前，李东阳却仿若不见，继续上前。
直到宗越身前五尺，他才堪堪停步，从怀中摸出一张兽皮，双手递上。
“这是一封正统文书，盖有青帝大印、藏有青帝神念。”
他顿了顿，又道：“一旦东皇太子暴毙南疆，东夷无论哪一部，必对南疆恨之入骨，南疆内忧外患之下，玉阳神想要接手，不过旬日的事情。”
宗越接过，短短几行字却看了良久，忽然哈哈大笑看向李东阳：“很好，这宗买卖，本尊，接了。”
旋即笑意收敛，道：“青帝陛下特地交代，除却三人，再无第四人知晓，显然是要保你性命，不错，被青帝如此看重，李先生将来只怕成就不小。”
“尊者谬赞。”李东阳躬身道。
话音才落，李东阳但觉头顶真气澎湃，以为是宗越忽然发难，心中大惊如死，却不等他避闪，只见一颗人头滴溜溜滚到身前。
低头看去，人头面容清秀过人，只是一双沾血的眼睛里满是错愕惶惧。
“这是给你的见面礼，至于青帝那边，自会有另一颗人头相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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