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若是想让小子作为传人,只怕要让前辈失望了。”唐宁苦笑道。
“前辈既然对小子如此了解,必然也知道小子头上带着个东皇太子的名头。虽然我个人是不认同这个名头的,然而拜在东皇山门下,认了个师姐确是事实,在师姐没答应之前,小子是断然不会改换门庭的。”
“谁让你改换门庭了??”老者怒道,“传你的那几册功法,除了那些丘山秘典,其他的尽是属老朽个人的百年积蓄,与大荒五族皆无干系,与你东皇太子、甚至是未来东皇的身份自然也毫无冲突。
而我现下传授你这些,不过是给你打个基础,老朽真正的东西,你还没到能学习、该学习的时候。”
唐宁心中一惊,他虽不曾见过这老头儿,甚至对他身份丝毫不知,却足以猜到此人必定修为惊天。
然而他当真从未想到,堂堂丘山顶级秘典、大荒人人趋之若鹜的观星法术,在他嘴里竟不过是一门未知本领的基础……
想到此处,他心头不禁有些火热,却又不解,问道:“为何现在不能学,是因为小子的实力不足?”
老者竟也毫不讳言,笑道:“是,你终究还太过羸弱,所以你现下还学不了那门功法。且正所谓藏宝于身,刀兵必至,你未有保护这宝藏的本领,我现下教你,便是害你。”
唐宁心下不解更甚,不知那功法到底是怎样一个逆天的东西。
同时他也有些沮丧——他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修为已经足够,虽比不得前辈诸大能,但在年轻一辈中,他当真不曾见过比自己更强的人,然而在这老者眼中,自己仍弱小得不堪?
“说回先前的问题,我须得给你一个忠告。”老者忽然道。
唐宁一愕。
老者长叹一声,道:“与现在的轩辕家那小子作对,你毫无胜算。”
唐宁面色沉凝,点头道:“是,中州大军这次出兵南疆,可谓计谋深远,实力也远超南疆数倍,何况如今的南疆分崩离析、内乱不止。”
老者默了默,道:“不,我说的不只是这么简单。小子,你对他带来的人还不够了解。那三百祈天法师、乃至玉阳神宗越,他们的能力恐怕远超你的想象。”
唐宁问道:“三百祈天法师我也听闻了,然而交战两回,都不曾见他们出手过。至于玉阳神宗越,或许……是因为受制于大军交战?”
空中传来一声嗤笑,老者道:“那三百祈天**师尚且不论,你可了解宗越此人?”
唐宁想了想,道:“只听闻此人真气、剑术、阵法都是天下一流,其他的,便不太知晓了。”
“你的确知道得不多,此人的可怕,远不是一句‘天下一流’就能说明的。”
老者顿了顿,又道:“事实上,大荒亿万里、人口亿万众,除却五皇之外,唯十神最尊。‘大荒十神’,不只是一个名头,他们也许一流的东西很多,却必有一个最最出众的法门,远超一流,而令天下莫敢相抗。也正因为直面这种法门的人几乎不曾有活着的,所以反倒少有人知。”
唐宁心中一震,皱眉道:“前辈的意思是说……玉阳神宗越,有一门还未施展过、却又对岐山关威胁极大的法门?”
老者笑道:“小子果然聪明。”
他声音一凝,道:“玉阳神宗越的这个法门,名为‘苗悬镜’……”
“苗悬镜!”唐宁浑身一冷,“前辈是说,苗悬镜在他身上?”
东皇异宝录有载:“天生万物,各付生灵,远古大地灵气极裕,养育妖兽亿万,人族当时修行不兴,是以人族先辈不惜百代辛劳,以大地为阵,陨石为眼,铸造大荒五悬之镜,护人族疆土。
‘五悬’是为东、南、西、北、中,‘镜’乃陨石磨砂之属……
而后万年,人族渐兴,不赖五悬镜,且恰逢人族内乱,五族分立,五悬镜因此流失……
又后不知年岁,东荒遇千年之兽潮,五悬西镜现世,斩兽除妖,一扫群潮,见之者言:西镜之威,天下神器莫可相抗!……”
而这“天下神器莫可相抗”的远古人族至宝五悬西镜,外号正是苗悬镜。
唐宁以前看到异宝录这一章时便想,毕竟是远古人族用于抵御滔天兽潮的,后来又经历不知几万年灵气蕴郁、高手孕养乃至那莫须有的人族气运熏陶,这等宝物,想要不强都难。
然而他一直以为那都是传说,毕竟五悬镜最早一次现世,也是不知几千年前的一方苗悬镜罢了。
“这……是真的?”
唐宁身子有些发冷,然而仍听到了自己最不愿意听到的答案。
“千真万确,因为曾经南荒发生一次兽潮,正巧宗越游历于烈州,所以当时见过苗悬镜的,不止一人。”
唐宁默了良久,咧了咧干燥的嘴唇,道:“那苗悬镜虽然厉害,但毕竟是人族用于对抗凶兽的,只怕对付凶兽有其天威,对人族出手,作用不大吧?”
“嘿,五悬镜虽然也不能说完全对人族无用,却也的确不擅长对付人族,”老者道,“然而五悬镜都有一个其实不太显眼的特效——召集凶兽。”
他顿了顿,语气古怪道:“而且你应该也知道,轩辕家小子手下,还有一个万寿山出来的老妖怪,正好擅长驭兽。一个召集群兽,一个指挥驾驭,嘿嘿……”
唐宁脸色复杂,喃喃道:“看来……他是当真准备屠了南疆……”
“你说什么?”老者闻言一愣。
唐宁似笑非笑道:“难道他准备这许多东西,不是用来屠杀平民的吗?为了收集精血,他可当真是算无遗策、狠辣至此,丝毫不留活路。”
“……原来你已经知道了。”老者轻叹一声道。
唐宁默然许久,忽然惨笑一声:“着实可悲,中州轩辕氏号称大荒正统,大荒十神受世人崇拜,那苗悬镜更是人族先辈用以保护人族的,如今……却都成了杀人的魔鬼、凶器。若让人族先贤们知晓,只怕祖宗们的棺材板儿都要盖不住啦。”
“也不能完全这么说,”老者迟疑道,“其实……他们也只是为了人族的未来……”
“什么意思?”唐宁不解,又似乎听出了点儿什么。
老者道:“你只需要知道,虽然三位皇子如今都在争夺那个位子,但丘山才是真正能决定那个位置的人,而‘轩辕’二字,从来不曾违背过人族延续的大计,至于其他,现下却不能告诉你。”
“所以说,屠杀南疆人,是为了丘山一个延续人族未来的计划?牺牲南疆人,来换取一个延续人族的东西?而这一切,其实是丘山默许、甚至暗中支持的行动?”
“你果然很聪明……”
唐宁并不愿意很聪明,事实上,他更希望自己如初来这个世界时的心态,坐看潮起潮落,对一切大荒变化,只看作是一个游戏里的正常剧情。
然而现在他做不到,孟轲、胧月师姐,以及许多许多曾经认识的、帮助过他的人,都让他真真正正感受到,这不是一个游戏,每一个人,都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我会尽我所能,让实施这个计划的人付出代价。”唐宁轻声道,然而语气越是淡然,老者越能听出他语气中的森冷、坚决……和恨意。
“东荒的事情已经结束了,如果你坚持得够久,或许能等到你东皇山座下黑旗的回归,那时候,即便是拥有苗悬镜的宗越也不足一提……”
“东皇山座下黑旗?那是什么?是前辈之前说过的东皇山大军么?”
然而老者再无声息。
显然,老头儿又无声无息下线了……着实不是个很好的唠嗑道友。
坐在巨石上闭眼修行,或许是那强烈的不甘扰动了心境,这一次他没能感受到诸天星辰之力,反而是包裹诸天星辰的无尽黑暗更让他感受深切……
……
东夷东南,恒方原。
四十万各色青袍铁骑穿插进击,正在做着战后收割清剿的任务,而此时,三百里恒方原上早已时流血漂橹。
东夷二十六部族的第一次正面反抗,几乎一触即溃,一百一十万联盟大军在第一次正面冲突中便宣告溃败。
恒方原西北一座小山丘上,一个身材魁梧、胡须寥落的中年男子手持长朔,静静看着那微微泛着红色光彩的大地,面无表情。
自今日起,东夷青帝麾下第一战将燕长歌的名字必将传遍大荒,而他,便是燕长歌。
“将军,今日一战,我军不过损失七万,却击溃三倍于己的敌寇,将军神威,必然流传千古。”一个全身青色铁甲的骑兵笑道。
燕长歌淡淡瞥了他一眼:“击溃一群乌合之众,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也许在将军眼中那是乌合之众,可事实上他们确实二十六部几乎大半的精锐,今日过后,只怕二十六部便要龟缩不出了。”青甲骑兵道。
燕长歌默然半晌,声音微微低沉了些,道:“我们只是阵营不同,你不要忘了,二十六部也是我东夷人,今日,我们杀的,是自己百万同胞,且都是东夷精锐军卒,今日一战过后,东夷实力大减。”
他顿了顿,又道:“所以,从今往后我不希望再听见任何人用‘敌寇’二字形容我们的东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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